6. 幸好你没有小孩,不然溺爱得成什么样
那天路霆回来之后,就明显有些不对劲。
钟映刚准备睡下,脱掉外衣,正拿起睡衣要套上,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毫无预兆地推开。
钟映的动作瞬间顿住,有些愕然地看向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影:“你怎么……不敲门?”
路霆的视线落在他半裸的肩颈上,目光沉沉的,反问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不能进?”
“……可以。”钟映下意识把睡衣抱在胸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低了几分,“怎、怎么了?”
“易感期。”路霆的回答依旧惜字如金。
钟映立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虽然觉得好像时间不太对,不过钟映也没多想。
路霆却没动,目光扫过钟映的房间。
这里充斥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钟映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晨间清冽露水般的气息,房间陈设简单,靠墙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旁边立着几本看了一半的书。
他有些不耐地扯开紧扣的领口,仿佛这样才能顺畅呼吸,随后径直走到钟映床边,坐了下来,声音低沉而肯定:“就在这里。”
钟映脸红了红,喃喃说了句别了吧。
他这里的床本来就不是很大。
别折腾坏了。
路霆依旧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显得格外幽深滚烫的眼睛盯着他。
钟映与他无声地僵持了半晌,大约半分钟。
最终,还是习惯性主动妥协的那一方先软化了态度。钟映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走上前,伸出手臂,轻轻勾住了Alpha的脖颈,将自己温顺地送了上去,贴近那具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身体。
路霆顺势低头,含住了他敏感的耳垂,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蹭着,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Omega感受着那双在他身上熟练作乱、带着薄茧的手掌,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声音也染上了湿漉漉的颤音:“……路霆,你这次信息素好像没那么浓了……易感期是不是……也会短一些……”
路霆没有理会他这试图寻求安慰和确定的问话,只是掐着他的腰,让人面对面地跨坐到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让钟映瞬间软了腰肢,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身前的Alpha,手指无助地抠抓在对方宽厚紧实的后背上。
细碎的闷哼和带着哭腔的哀求难以抑制地从他唇齿间溢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轻……轻点……”
孟檀清家里的保姆临时请了假,偏又撞上一桩必须亲自去处理的急事,她和老公都要去处理,正为孩子没人看管而发愁。
钟映见状,便主动提出可以帮她带一天孩子,晚上她来接她吧。
孟檀清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大概凌晨就能赶回来。悦悦,快,去收拾你的小书包,跟这位帅哥叔叔走!”
于是,钟映便把六岁的悦悦带回了自己家。
小姑娘被家里人呵护得极好,活泼伶俐,但并不显得娇纵任性。
牵着悦悦走进玄关,钟映蹲下身给她换了一双新拖鞋,伸手指了指两扇紧闭的房门,那是路霆的卧室和书房。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对小姑娘说:“悦悦要记住,千万不能进这两个房间哦。里面有可怕的怪物,专门吃小孩的。”
悦悦立刻睁圆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惊奇,却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奶声奶气地反驳:“真的吗?可是妈妈告诉我,怪物都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的!”
钟映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揉了揉悦悦的头发,坦诚道:“你妈妈说得对,是叔叔不对,刚才骗你的。”
他换上一副更认真的表情,低声解释:“其实是因为这两个房间的主人特别特别凶,所以我们不能进去打扰他,好不好?”
悦悦歪着小脑袋,好奇地追问:“有多凶呀?”
钟映佯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你见过动画片里那种……会轰隆隆喷火的大恐龙吗?差不多就是那种级别的凶。”
他安排悦悦坐在窗边的小桌子前,铺开画纸和彩色笔,让她安心画画。自己则系上围裙,走进厨房的操作台,开始专心调配新的蛋糕配方。
如今工作室的运营和账目都已趋于稳定,孟檀清几乎将管理事务全权交给了钟映打理。
大概下午五点多,钟映柔声问了悦悦晚上想吃什么,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
提着购物袋回来时,刚推开家门,一眼就看见了玄关处随意搭着的、属于路霆的深色外套。
钟映最近他着实摸不清路霆回家的规律。
果然,一抬眼就看见路霆正坐在客厅不远处的沙发上。
听到开门动静,路霆抬起头,目光先是扫过钟映手里的购物袋,随即落在他牵着的、陌生的小女孩身上,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不悦:“她是谁?”
钟映下意识地将悦悦往身后护了护,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们今天有急事,实在抽不开身,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
路霆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惯有的刻薄:“自己没时间看,当初为什么要生。”
钟映:“…………”
真是的,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悦悦从钟映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怯怯地打量着沙发上那个面色冷峻的叔叔,用气音极小声道:“叔叔……原来真的……有喷火的大恐龙……”
钟映吓得赶紧轻轻捂住她的小嘴,脸上挤出一点尴尬的笑意,连忙低声对悦悦说:“乖,你先去叔叔房间里玩一会儿。”
他把孩子安顿好,便立刻钻进厨房,动作利落地开始准备晚餐。
等到饭菜的香气飘满屋子,他才将做好的儿童餐仔细摆好,走去房间叫悦悦出来吃饭。
路霆的目光扫过餐桌,上面摆着的菜色没一样合他胃口,全是清淡的口味,一看就是完全贴着不远处那个小不点的喜好来的。
他脸色沉了沉,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钟映给悦悦碗里夹菜,察觉到对面投来的冰冷视线,抬起头,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吃饭。”
路霆没动筷子,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呆会儿我让秘书发你一份我的行程表。”
钟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行程表。”路霆重复了一遍,“只要下午没有紧急安排,我都会回来。”
钟映怔了一下,低声应道:“……好。”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路霆主动告知行程、甚至暗示会规律回家,他大概会欣喜若狂,觉得这是关系缓和的征兆。
可现在他心里很清楚,路霆说这些,没有任何额外的意思,或许只是为了避免今天这种“撞上陌生小孩”的尴尬再次发生。
纯粹是出于一种对私有领地被意外侵入的本能秩序维护。
悦悦吃完饭就吵着要看动画片,可路霆通常这个时间点要看晚间新闻。
遥控器掌握在路霆手里,屏幕上是严肃的新闻画面。
悦悦委屈巴巴地蹭到钟映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告状,说那只“大恐龙”把她的动画片按没了。
钟映看着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站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路霆面前替悦悦主持公道:“路霆……你把电视让给她看一会儿行不行?你书房也有电脑,可以去那里看新闻……”
路霆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他,几秒后,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遥控器扔在了沙发上,起身朝书房走去。
悦悦发出胜利的一声耶。
经过钟映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莫名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怨:“幸好你没有小孩。不然溺爱得成什么样。”
钟映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变得有些难看。
他心想,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小孩呢?
这件事,路霆他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现在又说这种话……是故意刺激他的吧。
钟映沉默着没有接话。
悦悦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这间公寓里原本还有另一间房,当初本来钟映打算布置成婴儿房,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那点期待彻底湮灭,房间也逐渐沦为了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钟映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难眠。他索性起身,打开了那间杂物室的灯。冷白的光线照亮了里面尘封的布置,曾经精心挑选的淡蓝色壁纸,只剩一角还能窥见当初的痕迹。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关灯出来。
一出门,却看见路霆也没睡。
“你今晚就睡这里?”路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狭窄的沙发。
钟映点了点头。
“去我那边。”路霆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用了。”钟映垂下眼,“你易感期应该已经过了吧。晚安。”
他说完,便背过身去,重新在沙发上躺下。路霆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转身离开,关门的声响比平时重了不少。
孟檀清夜里没能赶回来,发信息说第二天一早再来接孩子。
第二天,孟檀清果然一早便上门了。她来得有些早,钟映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有些凌乱,打着哈欠把她请了进来。
孟檀清目光敏锐,一眼就瞥见他睡衣领口下,从锁骨一路蔓延下的暧昧红痕,不由得啧啧两声,调侃道:“你们家将军……这也太生//猛了吧。”
钟映脸颊一热,慌忙把领子往上拽了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吃早饭了吗?”
就在这时,路霆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看见客厅里又出现一位“不速之客”,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语气冷硬地让司机立刻到楼下等着。
钟映看他拿起外套径直走向玄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吃点早饭再走吗?”
路霆脚步未停,声音冷硬地抛过来两个字:“不吃。”
随即门被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等那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彻底离开,孟檀清才松了口气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家这位……看起来好像挺不欢迎我们娘俩的。”
钟映转身走向厨房,给她倒杯水,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正常。我就没见过他真正亲近过谁。”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极淡的自嘲:“这个家里,常年就只有我们两个会呼吸的生物。因为他从来不允许……有第三个出现。”
悦悦在离开前,从她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张画,递给钟映。画纸上用稚嫩却明亮的色彩画了一个大大的钟映,笑脸弯弯。而在旁边,用棕色和红色蜡笔涂了一只张牙舞爪、正在喷火的巨大恐龙,恐龙的表情故意画得凶巴巴的。
钟映接过画,一时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画里那个凶巴巴的喷火恐龙,和刚才那个冷着脸离开的身影,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
钟浦涛的电话又一次催了过来,他尽快安排一次会面。钟映握着手机,只能含糊地应道:“我再想想办法。”
钟映心里再清楚不过,让路霆听从他的安排,去见一个钟家塞过来的、目的明确的Omega,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个男人从来不会配合他演这种戏码。
倒是路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他说最近寄玉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各项指标都有好转。
钟映心下稍安,去医院的次数也跟着频繁起来。他每次去,总会习惯性地给路羿带些吃的,有时是顺手多买的一份三明治,有时是一杯咖啡。
接触多了,他才渐渐发觉,路霆的这个堂弟,性情似乎真的和路霆很不一样。
路羿身上没有那种迫人的冷硬和疏离,反而有种专注于学术的单纯和温和。
他甚至主动帮钟映查了很多关于寄玉这类病情的国内外最新案例和研究进展,仔细地整理好发给他。
看着路羿发来的那些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资料,钟映原本急切想要给妹妹转院的心,不知不觉就没那么强烈了。
路羿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着寄玉的康复,丝毫没有对他频繁探视的动机产生任何怀疑。
钟映走到病房窗边,轻轻推开了玻璃窗。微暖的风立刻拂了进来,带着楼下花园里草木的清新气息。
他目光落在那一小片在阳光下开得正盛的向日葵上。
钟映小心翼翼地从那盆探望带来的向日葵花束上,轻轻摘下一片明艳柔软的花瓣。然后走回病床边,极其轻柔地将那片花瓣放在了寄玉苍白瘦削的掌心里。
“妹妹,”他声音放得很低,“你感受到了吗?这是向日葵的花瓣,很漂亮的颜色,就像阳光一样。”
他刚想伸手将那片花瓣拿开,以免硌到她。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刹那,钟映清晰地看到,寄玉那一直静止不动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恰好将那片花瓣拢在了掌心。
钟映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呼吸都停滞了。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让钟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妹妹……?你……你刚才动了吗?”
钟映给路羿打了电话,路羿闻声走来,摘下口罩,仔细检查着监测仪器上的数据。
钟映猛地回过神,连忙抓住他的手臂,语无伦次:“路羿,她刚才动了!手指!她碰了花瓣!”
路羿的神色却依旧冷静,他反手按住钟映激动得发颤的手,语气平稳,有医生特有的审慎:“刚才那一下的神经反射,很可能只是昙花一现,不具有持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