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是夜,孙权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固执地扒拉着孙策的大腿不放。
“胡闹!”孙坚见状,眉头一皱,“你兄长明日需早起赶路,你莫要扰他清梦。”
孙坚本就生得威猛,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此刻心头火起,面色一沉,虎目圆睁,怒意宛如实质般压在孙权身上。
孙权还是头一回见到父亲对自己发怒,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眼圈立刻泛红,却仍死死抱住兄长的腿,指节都攥得发白。
吴夫人最是了解幼子,他平日里虽安静,却极少如此黏人,想来是父亲刚归家,兄长又要离去,心中不舍。
她拉了拉孙坚的衣袖,柔声劝道:“夫君,权儿也是念着兄弟情分,便由着他这一回吧。策儿,”她又转向长子,“你弟弟还小,你多担待,莫要与他玩闹太晚,明日路途劳顿,需养足精神。”
孙策本就疼爱弟弟,见孙权这般依恋自己,心中也是一软,当即弯腰将幼弟连人带枕头一起抱起:“阿父阿母放心!我定会照顾好权弟,绝不耽误明日行程!”
孙坚见夫人发话,长子也如此表态,又看了看快哭出来的幼子,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罢了,都依你们。”
孙策的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榻,一张书案,墙上还挂着他平日练习用的弓。孙策利落地将孙权的小枕头放在自己枕边,笑嘻嘻地揉了揉孙权的脑袋:“怎么,舍不得兄长?”
“嗯。”孙权点了点头,就着孙策的动作,顺势靠在他身边。
兄弟二人并排躺在榻上,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棂洒下片片银辉。
“阿兄,”孙权小声开口,“你在李公门下,每日都学些什么呀?”
“李师可是江淮名士,学贯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经史子集莫不精熟,更兼洞明时势,有经世济民之才。江淮士子,皆以入其门下为荣。”孙策谈起这个,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自豪:“与那些只知死读经书的先生不同,李师对门下学生要求极严,除了要精熟《五经》《汉律》,还要学习兵书战策、天文历算......这可都是安身立命、匡济天下的真学问!”
他说得兴起:“李师还精通音律,可惜你阿兄我于此道实在缺少根骨,一窍不通。”
不等孙权接话,他话锋一转,声音都清朗了几分:“不过说起音律,兄长有一同窗,姓周,名瑜,字公瑾,不仅五经汉律倒背如流,兵书战策一点就透,连那天文历算都难他不倒。更难得的是,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当然。”
孙策习惯性地拍了拍胸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在这些文事雅趣上,他略胜你兄长半筹,但若论武艺兵法,你兄长我可绝不输他!哈哈!”
周瑜?
孙权神色一动。
他曾经在光幕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位在未来声名赫赫与自家命运紧密相连的人物,竟是兄长的同窗。
而且,听兄长的语气,两人显然交情匪浅。
“李公还会传授武艺吗?”孙权注意到了孙权提到的武艺。
“这倒没有,但馆中学子多是士族子弟,家中请了武师教导的不在少数,平日里也多有切磋较量,不过嘛,其中武艺最高强的,自然是你兄长我。”
“兄长当真这么厉害?”孙权仰起脸,适时地流露出孩童的崇拜。
“这是自然。”孙策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侧过身子面对孙权,“男儿丈夫,岂能不通武艺?馆中同窗,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他们多人一齐上来,都未曾赢过你兄长我!”少年的意气风发,在月色下展露无遗。
孙权的心却随着这话沉了沉。
“可是……我昨日听军中一位受伤回来的叔伯说,战场上……武艺再好,若冲得太前,也、也容易被箭射中……”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将光幕中获得的那些残酷的信息,用三岁孩童能理解的、看似“道听途说”的方式讲出来,“他说,厉害的大将军,都是坐镇后方,运筹帷幄的。总是冲在最前面的……往往……往往死得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