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沈阿衡好不容易将人赶走,结果到了下午,日头刚歪到屋檐角,院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阿衡探头一看,见阿史那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拎着一捆嫩的能掐出水野菜站在那里。
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脸色比上午离开的时候似乎更白了些。
见她看着他,阿史那玉耳尖悄悄泛红,抿了抿唇,硬是找了一个理由:“山、山洞旁的藜蒿”,挺新鲜,给你。”
沈阿衡的目光落在那捆比他脸还干净的野菜,上面还沾着水珠,也不知自己一个人在溪水边淘洗了多久。
看着他这副执拗的模样,沈阿衡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嘴上故意逗他道:“哎呀,我记得你昨日才采了一捆来,没吃完放在后厨的木柜子上呢。”
阿史那玉闻言,耳尖的红已经蔓延到了下颌,握着野菜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带着点被戳穿的无措,喉结轻轻滚了滚,半天才憋出一句:“已经、不、不新鲜了。”
沈阿衡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只好摆了摆手让他进来:“行了行了,进来吧。”
人都已经来了,她总不能让他拎着野菜在门口站着吧。
阿史那玉眼睛倏的亮了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握着野菜的手也悄悄松了些,脚步轻轻的走进来。
晚饭做的很早,饭后,阿史那玉洗完碗筷,仔细将陶碗,木筷归置地整整齐齐,又用布巾擦了擦灶台,才悄悄瞥了沈阿衡一眼。
见少女捧着他先前煮好的麦冬玉竹茶,悠闲的坐在廊下摇椅里晃着脚休息,没半点要赶他走的意思,他眸色微微一亮,没再有言语,转身拎起墙角的斧头,默默去了院里劈柴。
动作利落细致,还时不时抬手按一下胸口,那点“不想走”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只是偶尔趁着劈柴的空,飞快抬眼望过来,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又很快收回,看得人心里一阵发软。
沈阿衡假装没察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凉茶,算是默许他留下。
心里暗笑。
这小胡人拖延跟偷看的本事都不太高明啊。
如此过了三日,每日傍晚,阿史那玉都能找到拙劣的由头拖延上半天,一会说什么院里风大,要加固院门,一会又说什么后厨的水缸得挑满,免得夜里缺水,做事时也比寻常时更耐心细致了百倍,通常磨磨蹭蹭的多待上两三个时辰。
直到沈阿衡实在不忍心,催他回去休息,他才低着头,像被抓包的小兽,耷着脑袋与尾巴,慢吞吞的挪步,走时还不忘了把院里的每把凳子都摆的方方正正。
到了第四日,沈阿衡一大早便偷偷去山下镇上晃了一圈,见茶馆里的老爷们嗑着瓜子闲聊天,路上连个官差的影子都没有,顿时彻底放了心。
回到院子,见阿史那玉正蹲在井边,修长的手指捏着布巾,仔细擦拭着一只陶碗,动作有条不紊,连碗沿都擦的锃亮反光。
阳光落在他苍白又清隽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依旧有些病弱的模样,周身透着股清冷又艳丽的气韵。
沈阿衡看得心里一动,走上前来:“如今风声已经过了,你身子不好,左右这会没事,我跟你去把你的东西拿回来,搬回屋里住吧。”
阿史那玉擦碗的手一顿,抬眼望过来,那双墨色的眸子里亮了亮,却没有失态,只是唇角微抿,轻声应道:“好。”
他把擦干净的陶碗放在一边,起身时动作平静,却能看出脚步比方才轻快了些。
阿史那玉跟在沈阿衡身后往山洞走,到了洞口,沈阿衡掀开洞口的藤蔓,弯腰走进去,刚准备伸手翻找,却愣了愣。
洞里虽然简陋,东西却都摆的整整齐齐,他那几件衣物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石台上面,随身带的两件小包裹也摆的稳妥,跟上次她送他来这儿时几乎没去区别,简单的,像只是个存放东西的地方。
没多少住过人的痕迹。
沈阿衡走上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被褥,指尖传来潮湿的触感,连叠在一旁的衣物也带着潮气。
山里常年湿气大,加上这山洞又背阴,里面潮湿无比,他竟然就这么凑活了这么久,却半句都没提。
说不定,晚上也没正儿八经的睡过一回觉。
沈阿衡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愧疚,默默跟阿史那玉将衣物跟包裹到一起。
回到院子,两人径向阿史那玉房间走。
这屋子原是师父生前住的,里面一大半都是师父留下的旧物,师父性子大大咧咧,东西用过随手便仍,桌上总堆着没收拾的药草和空酒坛,空气里常年飘着散不去的酒味,地板缝都积着灰尘。
气得沈阿衡每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
自打阿史那玉住进来,这里像是换了个地方,原先乱糟糟的木桌被擦的锃亮,师父留下的空酒坛都没有被扔,而是被整齐的码在墙角,没了半点酒气。
散落的旧物也都各归其位,连师父扔在床头的旧袄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放进木柜,桌角按顺序码好的旧医书,也还带着师父生前留下的痕迹,透着股安稳的妥帖。
沈阿衡将手里的包裹往桌面一放,想着帮他归置归置,却犯了难。
师父故去后,她便将这屋子锁了,极少再进去,当初阿史那玉搬进去时,也是他自己清理的,看着屋里这么干净,他的衣物她又不知该摆在哪,忙乱间还碰掉了桌角上的书卷。
阿史那玉见状,并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苍白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拾起那些书卷,按原来的顺序摆好,再接过她手里的衣物,轻轻叠好放进靠墙的旧木柜里,连包裹里的小物件都一一摆好,动作从容又细致,把满是师父旧物的屋子收拾的既妥帖又和谐。
看着阿史那玉动作利落的模样,沈阿衡心里忍不住直夸,阿史那玉这双手,不去绣房当绣娘都可惜了,不但做饭好吃,就连收拾东西都比她利索百倍。
从屋里出来,沈阿衡抬头看了看太色,夕阳正悬在半空,像被揉碎的金箔,铺满了整片天空,给整座山神庙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阿史那玉就站在那片金色之中,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