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2022年12月1日,中午12点整。
省公安厅大楼七楼,毒理分析实验室。
叶阳“啪”地一声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里面是技术队初步送来的、从几个袭击现场采集的毒剂快速检测报告。数据粗糙,结论笼统,除了确认毒剂种类和大致浓度,对追踪源头毫无帮助。他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在走廊里,他迎面遇上了正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赶往指挥中心的付希然。
“付厅!”叶阳拦住他,“现场的初步报告我看过了,信息量不够。我必须去核心现场,直接取样。”
付希然眉头紧锁,脸上是压不住的焦灼:“现在?几个核心现场还在最终清理,残留风险很高!”
“就是要在清理前拿到第一手样本!”叶阳语气坚决,眼神锐利,“常规检测只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但我要找的是‘从哪里来’。毒剂合成过程中的副产物、催化剂残留、甚至设备磨损带入的微量金属——这些‘杂质指纹’只有在原始样本里才能保留完整。等大规模洗消一开始,什么都晚了!”
付希然盯着他看了两秒,深知叶阳在化学追踪上的能力无人能及。他重重一点头:“好!我给你授权和通行权限。需要什么支援?”
“一个精干的现场采样小组,最高等级防护。让指挥中心把最新的、污染相对可控的核心点位坐标发给我。”叶阳语速飞快,“我直接去兰兴西站,那里的‘小台风’残骸最集中。”
“小心点。”付希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奔向指挥中心。叶阳则转向另一侧的电梯,直接下往地下车库,一支接到命令的防化采样小组已经在那里待命。
中午12点43分,兰兴西站地铁站。
穿着臃肿的重型防护服,叶阳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粘稠死亡气息中跋涉的宇航员。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嘎吱的声响,那是凝固的灭火泡沫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污染物。站台层依旧灯火通明,却照着一片死寂,只有通风设备的巨大轰鸣声在隧道里回荡,试图驱散那无所不在的、混合了烂水果、芥末和苦杏仁的诡异甜腻气味。
他在一个扭曲变形的“小台风”装置旁停下。它像一朵扭曲的金属之花,绽放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他示意身后的组员进行环境浓度实时监测,自己则半跪下来,打开专用的取证箱。
他避开了那些被大量消防泡沫或水冲洗过的区域,而是用特制的取样刮刀,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撕裂的、相对干燥的内壁接口处,刮取那层薄薄的、带着油性光泽的暗色残留物。他的动作极轻,极稳,生怕惊扰了附着在上的化学密码。样本被迅速封入惰性材质的真空瓶,贴上详细的定位标签。
“二号取样点,”他通过内置通讯器对记录员说,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有些沉闷,“装置内侧旋臂连接处,疑似VX与路易氏剂混合残留,注意标记持久性毒剂风险。”
他一连采集了来自不同位置、不同装置的七个样本。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流下,防护服内的闷热让人眩晕,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如同一个在庞大迷宫中寻找唯一出路的猎手。
下午1点06分,临时设置在站厅层通风口的负压检验帐篷内。
叶阳终于脱下了沉重的防护服,深吸了几口经过过滤的、却依然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将采集到的样本逐一放入便携式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这台经过军规加固的设备,是他从特殊渠道申请来的“宝贝”,能在现场提供接近实验室级别的分析精度。
帐篷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键盘敲击声。屏幕上,复杂的化学谱图如同心电图般跳跃延伸。主峰——甲氟膦酸异丙酯、甲氟膦酸环己酯、二氯二乙硫醚——的纯度数值陆续跳出,果然如他所料,在65%到78%之间浮动,印证了高水平地下作坊的推测。
但他的指尖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毫不犹豫地将视图切换到全谱扫描模式,并将放大倍数调高。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过那些匍匐在主峰脚下、矮小却形态各异的杂质峰。
他调取了来自高铁站、商业街的另外两组早期样本数据,将三地的杂质谱图并列,进行叠加比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帐篷外的城市依旧笼罩在恐慌之中,但帐篷内,只有数据在无声地流淌。
突然,叶阳身体前倾,猛地定格了屏幕上的图像。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找到了!
不是一两个杂质的偶然相同,而是超过十五种微量杂质的出峰时间、相对丰度比例,在不同地点、不同毒剂样本中,呈现出惊人的、近乎复刻般的一致性!
尤其是一个特征性的、由某种特定硫磷化合物分解产生的双联峰,以及一种罕见的、推测来自某种非标准催化剂的有机金属络合物残留,它们在所有样本中都如同身份证一样,稳定地出现在相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