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08章
中午时分,窗外鸣蝉分外呱噪。
看着张越凝的照片,半晌,戚振勋才挤出一句话,“她也是我的学生。”
“只是学生吗?”
“警察同志,你问的这个问题,跟你们要调查的夏木橙案件完全没有关系吧?!”戚振勋大声质疑。
陆从景盯着戚振勋,看他反应这么激烈,似乎更加印证了他之前得到的信息是对的。
“张越凝高三的同学说,有人曾经见她多次进出你的宿舍。”
“我在给她补习。”
“你趁着给她补习,做了不该做的事!”陆从景也提高了音量,步步紧逼。
“我要是做了犯法犯罪的事,我早进监狱了!”
“你是没进监狱,但你因此被停职,最后被调离百步中学。你之所以还能继续做老师,是因为张越凝不愿意站出来指证你,我说的没错吧?你跟张越凝或者她母亲张芷琼之间做了一笔交易,你杀了张皓钧,她们就放过你。是不是?”
面对陆从景的咄咄逼人,戚振勋忽地站起身,“我没杀人!”
陆从景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说实话!”
木棉做笔录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不确定这是陆从景的猜想,还是他手上有真实证据。
一般走访调查是不会这么剑拔弩张的,这差点把教师宿舍都变成审讯室了。
她也从没见过陆从景这么强势。
这个时候,如果戚振勋懂法,他完全有权利保持缄默。
但明显他心态被陆从景给击穿了。
“我跟张越凝就是普通的……师生恋,我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我们的关系被她的表弟张皓钧发现之后,他打电话约我出去,不知道他是想打我一顿,还是想逼我远离张越凝。”
陆从景再次重压逼问:“你杀了张皓钧?”
戚振勋不得不重申,“我没有杀张皓钧。我那天傍晚根本就没见到他。”
“你一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等在紫竹林?据我所知,张皓钧是少数带手机上学的学生,你没打他电话?”
“我打了,他手机关机。如果我打通了他手机号码,当年警察肯定能查出来。”戚振勋脑子倒还清醒。
陆从景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紫竹林就在后山的山脚下,距离张皓钧被杀的位置很近,你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有。”戚振勋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他缓缓坐下。
陆从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戚振勋:“我到紫竹林没多久,就看到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急匆匆从山上下来,然后往北走了。”
“往北走了?”陆从景语调也缓和下来。
“对。”
“那中年男人有什么特征吗?”
戚振勋仔细回想着:“戴着灰色鸭舌帽,样貌看不清楚,个头不太高,也不壮,中等身材吧,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他走的很快,到山底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个头不高是大概多高?”
“一米七左右,最多一米七。”
木棉快速记录的同时,补充问道:“你是怎么确认他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
“他当时经过一棵松树,那棵松树大概一米八,他比松树要矮十公分左右。”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想了一会儿,戚振勋才说:“我回到家看到□□群的信息,知道张皓钧出事了,我就一直在回想下午发生的事。后来警方很快锁定凶手,我也就没跟警察说这些情况。”
陆从景又问:“你说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帆布袋?什么颜色?目测里面装的东西多吗?你详细描述一下。”
“白色的帆布袋,那个帆布袋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40’,里面装的东西不多,看起来也不沉,就像里面放了……两块腊肉。”
这数学老师还挺会形容,他说里面像是放了两块腊肉,夏木棉立刻能想象帆布袋的蓬松度。
陆从景又问了几个细节,没再说什么。
在等待派出所民警来协助做正式笔录的时候,戚振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张越凝和她母亲想要杀张皓钧?”
正在发短信的木棉也抬起头看向陆从景。
陆从景反问:“我们什么时候怀疑张越凝和她母亲了?”
戚振勋忽然明白过来,“你刚才诈我?”
陆从景轻轻一笑,没回答。
木棉忙解释:“按照规定,我们不能对外透露案情。”
戚振勋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近乎自言自语地呢喃:“听说……她做了律师。”
木棉不好回话,张越凝不止做了律师,还即将跟她晖哥结婚。
陆从景瞟他一眼:“你们没联系?”
戚振勋尴尬摇了摇头。
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
下午三点半,他们终于在小县城一家苍蝇馆子坐下。
这个时间段不是饭点,整个小饭馆就他们两人。
木棉拧开冰红茶瓶子,习惯性看了眼瓶盖,没有再来一瓶。
他们点了三个家常菜,因为店里没其他客人,菜很快上齐了。
木棉吃着辣椒炒肉,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姐和梁小宇当天是从后门离开的?真有证人吗?”
“没有。我前段时间找了张皓钧的同学,其中有一人看见戚振勋在放学后,急匆匆从后门离开。你肯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联想到,夏木橙和梁小宇也是从后门离开的?”
夏木棉忙点头表示想知道。
陆从景:“回到临城我找出地图详细解释给你听。”
“哦。”
夏木棉默默吃着米饭,耳边传来街上叮叮当当卖麦芽糖的叫卖声。
又吃了一大口凉拌笋丝,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憋了大半天的问题。
“师兄,你是为了调查张皓钧案,才接我姐这个案子……”
她话没说完,陆从景已经回她:“是。”
“但杀害张皓钧的凶手已经伏法了呀。”
那位凶手叫崔雄伟,是轰动全国的吊颈连环杀手,2002年至2005年期间,在临城周边县市总共杀了7个人。
都是用乙/醚让受害者进入半迷昏状态之后,挂到房梁或者树上吊死的。
2005年崔雄伟犯下最后一起案件后,法医在受害者指甲缝里成功提取到了凶手的完整DNA数据。
因为最后一起案件的死者反抗激烈,现场留下了不少证据,怕伏法的崔雄伟自此收手。
崔雄伟这几年帮人开大货车,去年在高速上撞人逃逸被抓,其DNA比对上了当年的吊颈杀手,大案这才告破。
崔雄伟对于当年犯下的几起案件,全都供认不讳。
于今年3月在临城被执行死刑。
木棉看过详细的报道,她记得崔雄伟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人很壮实,跟刚才戚老师口中看到的陌生男人完全不一样。
辣椒太辣,陆从景抽了张纸巾,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说:“崔雄伟在行刑前主动要求跟我见面,他希望我写一本以他为题材的小说。”
在会面室里,崔雄伟跟陆从景讲述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崔雄伟出生在临城郊区农村,他父亲是个赌鬼,每次赌博输了钱,就回家拿妻儿撒气。
拳打脚踢那是家常便饭。
崔雄伟稍微长大一点,开始有意识反抗,但他越反抗,他父亲打他打的越狠。
好几次把他吊在谷仓里毒打,有一次毒打完,吊了他一天一夜,导致崔雄伟差点死去。
他母亲胆小懦弱,只会哭着求崔雄伟听话,求他不要反抗,忍一忍就好了,但崔雄伟偏不,他要反抗。
父亲打不服他,最后就把气撒到他母亲身上,这让崔雄伟更愤怒和狂躁。
他发誓,等他长大后,等他有力气了,一定要打死那禽兽不如的垃圾。
可惜他爸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突发疾病暴毙,崔雄伟积累在内心深处的怨气无处发泄。
直到结婚后,有一次他和老婆因为琐事吵架,他失控把老婆吊了起来……
“我就蹲在地上,看着她挂在吊扇上,看她呼吸上不来,拼死挣扎的死样,你不晓得,我整个脑壳像涂了清凉油一样,舒服!比喝酒比玩女人都舒服!!”
陆从景看着眼前的魔鬼,冷声问:“你把你老婆吊死了?”
“没得。刚好我儿子放学回来咯,我清醒过来,我要是把我老婆吊死,我也得枪毙,那我儿子怎么办?你说是吧?”
2002年5月,崔雄伟因为母亲赡养的问题再次跟老婆吵架,气头上他骑着摩托车去镇上买酒喝,途中遇到一个老大爷想坐他的摩的回县城。
他把老大爷送到县城后,去对方家上了个厕所。
刚好那天老大爷家没其他人,鬼使神差的,他用一根细绳把对方勒到半死后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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