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短节目第一!
全国赛的场馆,气势恢宏。
冰面洁白宽阔,看台座椅层层叠叠,几乎望不到顶。巨大的电子计分屏悬吊中央,冰冷的数字即将决定无数梦想的走向。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制冷剂味道、高级止滑喷雾的清香,以及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顶级赛事特有的肃杀竞争氛围。
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高手们在场边热身,个个神情专注,眼神锐利,动作间带着经过千锤百炼的自信与力量。
相形之下,王教练所在的省队显得格外不起眼。队员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被这大场面震慑住了。
团团紧紧挨着王教练站着,小脸绷得紧紧的,比省赛时还要紧张。这里的一切都太大了,太亮了,人也太多了。那些陌生选手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她本能地感到畏惧,几乎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王教练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用严厉的命令或过度的保护来回应,只是伸出手,温热的大掌轻轻按在她微微发抖的肩膀上,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是不是像第一次进大竹林?树都特别高,特别密,看不清路?”
这个比喻瞬间击中了团团。她愣了一下,仰头看向教练。教练的脸上没有焦虑,没有紧绷,只有一种近乎淡然的平静,仿佛他们真的是来探索一片新竹林的游客。
“嗯……”她小声应道,心里的恐慌奇异地被这个熟悉的意象安抚了一丝。
“别怕,”王教练笑了笑,甚至带着点闲话家常的随意,“再大的竹林,也是一根一根竹子长起来的。滑你的,就当这里的冰,是咱们副冰场冻得特别结实的那一块。”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驱散了团团心头一部分厚重的阴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强大的对手想象成……嗯,特别粗壮的竹子好了。
抽签结果出来,团团的短节目出场顺序靠后。这给了他们充足的观察时间。
王教练没有让她一遍遍重复练习动作,而是带着她坐在候场区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一起观看前面选手的比赛。
“看那个穿蓝衣服的姐姐,”王教练低声说,像在点评一道菜,“她的旋转轴心很稳,像不像一颗被鞭子抽得飞转的陀螺?” “嗯。” “那个跳得特别高的哥哥,起跳前的那几步助滑,看到了吗?又稳又深,像猎豹扑出去之前压低了身子。” “嗯。”
他用一种平和甚至略带欣赏的语气,将那些顶尖选手的技术动作拆解成团团能理解的、充满画面感的意象。没有嫉妒,没有焦虑,只是客观地描述,偶尔还带着点“这个不错,那个有点晃”的随口点评。
这种态度极大地影响了团团。她渐渐不再被对手的强大所吓倒,而是像看新奇的事物一样,带着观察和学习的心态去看待。原来那么厉害的旋转,像抽陀螺?那个看起来吓人的跳跃,像猎豹扑食?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广播里叫到了团团的名字和所属队伍。
王教练帮她最后检查了一下冰鞋和衣领,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轻松得像送她去楼下小卖部:“去吧,竹林里溜达一圈就回来。”
团团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滑向了入口。
灯光聚焦,冰面反着刺眼的光。看台上黑压压的观众,评委席上严肃的面孔……恐惧再次攫住她。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场边。
王教练就站在那里,没有握拳,没有呐喊,只是双手插在队服外套的口袋里,冲她微微颔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仿佛在看自家孩子第一次独立出门散步般的温和笑容。
那笑容奇异地给了她力量。她转回头,看向光滑的冰面。
音乐响起。依旧是那首《竹林月光》。
前半段,她依旧有些放不开,动作略显拘谨,眼神偶尔会飘向评委席,带着怯意。但比起省赛时的完全僵硬,已经好了太多。
转机发生在一个连接步之后。她需要做一个微微的沉肩侧滑,模仿小熊猫警觉地观察四周。或许是王教练之前的“竹林”暗示起了作用,或许是午夜训练的记忆苏醒,做这个动作时,她真的下意识地代入了——她不是在做动作,而是在一片陌生的巨大竹林里,警惕地倾听风的声音,分辨是否有危险靠近。
那份专注的、带着一丝野性警惕的神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与她之前的怯懦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反而显得无比真实动人!
评委席上,有几位评委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下来的动作,她似乎渐渐忘掉了这是在比赛。
她把评委想象成几棵特别老的、长着苔藓的竹子,把观众席想象成茂密的竹叶阴影。她滑行,探索,偶尔因为一个成功的转三而流露出一点小小的得意(她把它想象成成功地抓住了一只竹鼠),在做一个甜甜圈旋转时,甚至无意识地因为保持住了平衡而微微翘起了嘴角。
她的技术难度并不高,跳跃只是最简单的阿克塞尔一周半,旋转的圈数和速度也远不及前面的高手。
但她的表演,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浑然天成的灵性和故事感。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身体姿态,都在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