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停放纺织机的地方在午后变得阴暗,阳光不再从仅有的小窗里照射进来。
四周变得很难看清,“滴答、滴答”不知名的水声从四处传来,带有阵阵回声。
海伦提着油灯走进,她受监工吩咐来取些工具。
这活本来由监工干,用来检修一些出事的纺织机。
但是监工对这台已经被关停的纺织机还是异常害怕,选择差使别人来取。
“滴答、滴答……”
海伦走进了昏暗的厂房,这里到处都是油布,除了正中间的纺织机没有被掩盖。
忽然,海伦觉得周围的阴影活动起来,涌动如同沼泽,要把来人都给吞下去。
她有些害怕,将油灯举高,想看清远处的情况。
在这时,海伦看清前方有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肩膀上栖息着一只乌鸦。
似乎察觉到了来人的注视,身影稍转身看向这边。
海伦在光照过去的那一瞬间看清了黑暗中身影的右半张脸和其上的金红色瞳孔,以及他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
血红眼乌鸦盯着她,拍翅鸣叫,朝她飞来。
好像下一秒就要啄取她的眼睛。
海伦被一阵来自血肉颤抖的恐惧吓了一跳,手一松,油灯滚落一地。
厂房瞬间回到黑暗的状态,等她再次举起油灯,一缕风卷入卷出,内里除了海伦,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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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营地外暴雨倾盆。
“尤里,尤里,再为我们唱一首女神的圣歌吧!”
火堆旁的士兵朝神父大笑起哄,营地不远处的壕沟里,敌方的炮弹到处轰炸。
分不清是雷声大还是炮声大。
火光照红了所有人的脸,他们一起兴奋地起哄,要神父在此刻吟唱银月女神征服邪魔的圣歌。
他冷得发抖,外面的潮气一股又一股地涌进来,袭击到他的背上。
内里衣服肯定也湿透了。神父想。
敌人现在用炮火轰炸,但是现在还不会上前,要等到把这边的地炸平,敌军才会压过防线。
他们还在看玩笑,神父却感觉自己的鼻腔里都是血沫和火药。
拗不过这群混蛋兵,他嗫嚅着开口,干哑的喉咙打开,唱起了圣歌的第一句。
“银月悬夜空……”
一道闪电劈下,地上炸出一个深坑。敌军冲了上来。
“里德!看好你的枪,别把它当拐杖用!”
“冲上去!瞄准敌人!”
“轰!!!”
无数的尘土铺面而来,一条炸断的断肢飞到了藏着做祈祷的神父面前。
“啊!——女神保佑,女神保佑!”
有子弹打在钢盔上的声音,还有颅骨被掀开的声音,害怕的哭声,合着无数风雨声冲进尤里的耳朵。
“神父,救救我,好痛苦……”
“女神,妈妈……”
为什么这次雨夜中的袭击这么多,不对劲,不对劲,他们并不是前锋部队啊。
尤里不断地祈祷,不断地祈祷,绝望地祈祷。
直到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尤里感到奇怪又有一丝庆幸,战争终于结束了吗。
他慢慢爬出壕沟,看向外面。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相互堆叠在每一处壕沟里。
再深的洞也被填平了。到处都是死人。
昨夜的雨水在此刻汇聚成了一条血红的河流,浸润了尤里神父的鞋底。刚刚还在要求他唱圣歌的士兵,脖颈扭转,缺失了半个脑袋,用一张嘴唇对着他。
这么让人讨厌的嘴唇,他不会认错。
血河里生出无数双手,拉着尤里神父不断地往下沉。
“救救我们吧,神父!”
“女神在哪里,为什么漠视我们的死亡,我们不是她的孩子吗?”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拿起枪来救我们,我们恨你,好恨……”
“我想回家……”
血水漫过了尤里的头顶,像深处不断坠落。
教堂旁的起居室,穿着袍子的尤里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的冷汗扒在皮肤上,好像有小鬼旁据在上面。
尤里用袖子简单擦拭了一下,默默起床拉开窗帘。
外面天气阴沉,既没有暴雨,也没有烈阳。
他起身走到一个铜盆前,拿起旁边的匕首,在伤疤纵横交错的手臂上划开了一刀。
鲜血有些缓慢地溢出来,慢慢滴在盆上。
马什教堂远一些的暮色庄园内,这里已经是断壁残垣。
无数的建筑被烧成黑色,原先欣欣向荣的植物也都碳化了。
“我们寻找的药剂师告诉我们,这样颜色质地的药膏,很有可能是暮色庄园原先生产的血蓟膏。可惜随着庄园烧毁,这里早就不产这玩意了。”布莱克踩着泥土,拔出自己的靴子,和一旁的伙伴聊到。
“找了半天了,一根血蓟也没找到,兴许都被烧完了。”
沃森蹲下身,在到处是黑色的土地上仔细观察焚烧痕迹。
“兴许能够找到一些残留。圣徽既然给了我们提醒,一定不要轻视它。”
“从那个药剂师口中谈到,血蓟膏似乎是一种很好的治疗药物,能够及时止血,而且据说用量越多,可以使少部分残缺的肢体重新长出来。”
布莱克惊讶道:“这么神奇,不会是哪个异常者的能力吧,你知道的呢,我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而且你调配圣油,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效果了。”
沃森拧着眉,道:“但是血蓟膏作为一种药物,居然都可以比得上人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布莱克,你去那边看看。”
“好累啊!”布莱克认命地走过去。只见他走到一处有枯树枯叶的地方,准备躺着休息会,一道旧网从他旁边升起,把这个不速之客直接裹了起来!
布莱克在那边大叫,沃森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冲了个过去。
他拿出匕首就要把被旧网吊上枯树的布莱克放下来。
“欸!欸!欸!”
“快住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居然跳出来几个小孩。“别破坏我们的网!”
沃森皱着眉,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游戏?”
“快把我放下来!”布莱克在网里大叫。
“谁让你踩着我们抓食鼠怪的陷阱了!赔我们陷阱!”小孩更加齐声大叫道。
小孩们齐用力,把布莱克吊到了更高的地方。
沃森被吵得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说:“说说吧,怎么样你们才可以把我的同伴犯下来,我们可以赔你们的网。”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其中领头的孩子站出来说道:“放过网里那个蠢货可以,我要你陪我们玩食鼠怪的游戏!”
“谁是蠢货?!小孩你给我解释清楚!”网里的布莱克喊道。
“要不是你的伙伴看起来比你聪明,小福勒又不喜欢我们这个游戏,我们还不想和他玩游戏,把你放下来呢!”
地上的小孩对着布莱克对喊道。
“不放就不放,我可以自己下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食什么怪的游戏是吧,跟我说说规则吧。”沃森果断开口问道。
小孩子们这才懒得跟布莱克计较,满意地介绍起自己的游戏。
食鼠怪的游戏规则大致就是,一个人匍匐在地上扮作食鼠怪爬动,另一个人四肢并行当被追的老鼠,只要抓到就算赢,但是不能用手臂和脚触碰,必须是头,而且扮演食鼠怪的人必须趴在地上用四肢挪动,不可以起来不然算失败。
“我扮作食鼠怪对吗?”沃森问道。
“是的,我们扮老鼠!”几个孩子兴奋道。
达成协议后,游戏开始。沃森能屈能伸地趴在了地上,开始追逐四处乱爬的小孩。
难得看到正经同事趴在地上配孩子玩游戏,布莱克又忍不住在树上笑得死去活来,沃森转身瞪了他一眼,示意再这样他就别想下来。布莱克这才收敛不笑了。
其实食鼠怪的设定有些难以移动,“老鼠们”又跑的很快,但是好在沃森是个成年人,行动敏捷,很快追上抓住了所有“老鼠”。
孩子们大叫一声,示意自己被抓住了,乐呵呵地看着沃森。
最终,布莱克从树上被放了下来。沃森给了他一拳。
孩子们玩够了,领头孩子对视自己的伙伴几眼,上前跟沃森说话。
“我们知道你们肯定是来查什么东西的,我们有个秘密基地,是个洞口,里面连着好大的一个地下室。我们也没有探索完,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进去看看。”
“我们可以给你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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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尖叫和哭泣声没有结束,不断地在赛琳的脑中回响。
魅魔的能力好像使用过度,赛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要炸了。
无数的冤魂含带的痛苦,在感知的一瞬间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深深的绝望和痛恨变成荆棘缠绕在她的灵魂上。
压得赛琳喘不过气。下次不乱用这个能力了。她想。
赛琳努力地把这些痛苦拨开,想要让精神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休息,那无边无际的痛苦却继续缠绕上来。
没完没了,赛琳感到有点烦躁。
忽然一块冰凉的触感从胸口传来,强大又持续的能量充盈了赛琳的身体。持续压制的魅魔血脉在那一瞬间安息下来,从呲牙的毒蛇变回了温顺的绵羊。
冤魂带来的痛苦也被逐渐理清,被胸口的能量来源带走了。
赛琳终于可以平静地思考获得的信息,她想到了什么,从大脑调取了行政小楼翻到的资料。
阿格妮丝……在哪见到过……
女工的考勤表里,登记的地方……
赛琳想起来这个名字的后续了。
阿格尼丝,道德败坏,被送往仁爱之家。
冤魂的痛苦好像又跑出来了一点,胸口处的东西照样把它带走了。
赛琳感觉自己好像情绪起伏越来越小,逐渐平息了下去。感觉到周围环境似乎没有威胁,她慢慢放任了思绪,逐渐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赛琳发现自己不在关押纺织机的厂房,而已经躺在了自己租的房间里。
她慢慢爬起床来,拉开窗帘,外面日落黄昏,万物染上一层金色。
克劳先生继续在窗台上吃剩余的苹果派,伊迪斯夫人带着彩绳的眼镜,似乎看不下去主人的放养行为,伸长手臂,继续给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