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让我好等
她福身行礼,轻声道:“殿下,民女虽位卑言轻,但有一事萦绕心头甚是不解,望殿下准许民女斗胆进言。”
“还有事让你想不明白?说来听听。”盛景行靠在那并不舒适的车壁上,想着回去让长卿装一些软垫上来。
“殿下,我怀疑陛下先前吃的蟹生有问题。”
盛景行看她一眼:“没问题的话还会病成这样?”
贺元棠摇摇头:“殿下有所不知,这不管有没有问题,螃蟹性寒,生的吃多了会患上风痰冷痢之病症。”
“所以呢?父皇不也是患了这类病么?先前太医还诊出过绞肠痧的症状。”
她抓着他的胳膊道:“若是有人利用这一点,在生蟹中动了手脚呢?”
马车行至大街,快至岁末,街上甚是热闹,撒佛花、韭黄、兰芽、胡桃、泽州饧的叫卖声沿街而散,年味愈浓,家家户户开始置办起年货。
“锦装、新历、桃符——”
“钟馗、狻猊、春帖——”
盛景行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你人不大,胆子可不小,妄议贵人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殿下夙兴夜寐为圣上劳神至此,就不好奇这背后可是有人,刻意织就罗网?”
她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上次民女见高厨子,向他问了些螃蟹的事,旁的他都坦然而对,唯有问及上批入宫之蟹和满庭芳的事时他避而不谈,这才回去重新看了原先池子里养的螃蟹。”
原以为只是蟹行的人作祟,分了带病的、不新鲜的螃蟹给他们,此前去码头知晓了人为下药一事,她将螃蟹分了几批出来,有的净水、有的加药,倒是养出些不同的结果。
若是同一批蟹,净水用药后该是大致相同的模样,池中的螃蟹却分成了两类,一类稍加好转,一类愈发严重。
倒像是从别的地方放入了一批螃蟹混着,不过蟹价高昂,哪里会有“好心人”送这样一批螃蟹来。
“你的意思是,高厨子没找到的螃蟹,并非分到了其他贵人居所,而是在满庭芳中?”盛景行接着说道,“宫中每日耗材皆有详细记录,他又如何运走?”
有人帮他。
或是说,有人指示他这样做。
亦或是,他想阻止人这样做?不对,他一个小小御厨,哪里有这样的胆子能耐。若真是加害圣上,得利者又会是谁?
这是贺元棠想不明白的一点,可是与高厨、与满庭芳、与尚食局都有关的,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满庭芳的螃蟹先前都由高厨子掌管,苏掌柜只知进了多少螃蟹,这螃蟹究竟有几只好的几只坏的,成色如何,做出来的菜怎样,养在哪里,用何种方法养,都只有他一人知晓。
“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都不用叫他怀疑,自己这皇兄受母后控制了二十多年,并非没有鸿鹄之志,就是羽翼被长久压抑着,偶尔想要舒展,做事总显得莽撞了些。
不过自己是上一世才查明是他所为,小丫头又是怎么想到的?她猜想的又会是谁?
“殿下这嘴可真厉害,”她浅笑道,“殿下方才还叫我莫要非议贵人,民女只是心有疑惑,向殿下请教一二。”
他笑了笑,突然说道:“能有小陆公子的嘴厉害?”
陆公子?这关陆公子什么事?贺元棠被他这句话说懵了,陆伯之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他的嘴厉害……厉害在……她好像明白了。
盐。
“殿下早有所疑满庭芳的吴盐?我也想与殿下说此事,不过今日到底只是有所怀疑,楼中盐究竟如何,还得回去细细查看。盐和蟹菜二者密不可分,此二事之间或有干系?”
盛景行耸耸肩,不置可否。
“本王随口说说,小娘子莫要当真。”
说罢,抬手伸了个懒腰,拍拍一侧的腰垫斜躺下去:“这车也太难坐了,你得回去找月茶娘子要壶好酒来赔本王。”
将将还颇为正经的人,此刻又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这宁王殿下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殿下……”
忽的,马车停住了,车中人往前倒去,盛景行“哎哟”一声,磕在地上。
“长卿,你这怎么驾的车。”
男声传出了车门,长卿回头小声道:“有一个小孩突然摔在车前。”
贺元棠扶稳车壁,推开小门向外看,一个衣衫单薄的妇人按着摔倒的孩子跪在地上求饶,她说自己没看好孩子,冲撞了贵人。
“阿婶,快快起来,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可有摔着哪里?”她看着满面尘灰的女人,和她身旁抬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长卿跳下车去将二人扶起,才发现小孩的腿擦在地上流了血,孩子手脚冰凉,鼻涕凝在脸上,看着跳下车的大哥哥和车里探出身子的大姐姐不敢动。
贺元棠摸遍了身上,找出一些碎银铜板递给长卿:“婶婶,我身上只带了这点钱,您快带着孩子去看看。”
冷风从推开的小门蹿入,盛景行爬起来看着她的背影。
妇人连连摇头,她再三坚持下才收下银子,磕头道谢。
“不必了不必了!外头风大,您快些回去吧。”
街边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似乎认出这位小娘子来,目送着妇人与孩童起身,那侍卫翻上马车起驾。
大街上的热闹继续,年味很快盖过了方才发生的小事,叫卖声、吆喝声,街巷中偶尔传来的爆竹声此起彼伏,
关了门坐回车中,她发现盛景行一直盯着自己。
“你这么有钱?给别人了,自己不过了?”
“哎呀这……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只是……只是我没有千金罢了,确实只有这点钱……嘿嘿”她说得越来越小声,若非披风是殿下送的,只怕她是连披风也要给出去。
他闭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的一根弦却好似被某句话拨动,很多年前,自己一无所有之时,也有一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世事变迁,有一件事却从未改变。
马车缓缓而行,辘辘声混在人声鼎沸里,像是年节锣鼓的韵律。有人朝车中张望,这不是宁王殿下的马车么?怎的出来的是一个小娘子?
或许是殿下的府中人吧,郎才女貌,真是叫人艳羡。
终于到了满庭芳,盛景行取了玉牌给她,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拿着这个去找月茶娘子要壶好酒来,本王在后院等你。”
自己是要去看盐的,才从宫中出来,大白天的,这殿下喝什么酒呢,真是的,位高一级压死人。
不过月茶娘子在哪儿?花神姑娘们的手艺在明年出场之前是谁也不知道的,殿下就是殿下啊,什么都要叫他先品尝。
回头看着那个逍遥富贵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手中冰凉沁润的玉牌,刻着一个“行”。
“不行!不行不行,这才过了几天又来找我要酒,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