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攀龙

程晋面带薄怒从昭庆殿内走出，身后李太后连喊了几声也没能让他回头，反而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李太后顿时气恼，和一旁的称心埋怨起来：“你看看他，哪像是我的儿子，分明就是个祖宗，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要是阿吉还在，早就嬉皮笑脸讨我开心了。”

称心劝了劝：“奴婢方才去求见陛下的时候，听说折子都还没批完，知道是您有事，马上就赶了过来，现下怕是又回去处理政事了，到底还是朝上的事情重要。”

“我也不是非要逼他，他要是早早成婚纳妃，膝下有了孩子，阿吉过继的事情也游刃而解，不用这么麻烦了。”说起这事李太后就愁眉揉额起来，“你说，皇帝他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称心一惊：“啊？奴婢瞧着陛下——”

李太后倒吸一口冷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唬了一跳，然而她越是回忆这些年就越觉得有问题，未登基之前程晋虽说对女色也没兴趣，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抗拒，偶尔李家娘子进宫来探望她，也能趁机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但自从他登基后就变了样，立政殿的宫女都被撵了出来，她看中的贵女更是三尺之外就被宦官挡住，连李家人都得不到一个眼神。

“我说他怎么研究起佛法来了，必然是这样。”李太后拍了一掌软垫惊坐起，“定然是那段时间被老二暗害伤了身子，否则他一个向来不信神佛的人怎么做了皇帝后就变了，上回我试探他是否喜欢男子，他也没应，除却钟梁两个伴读外，少有年轻男子能靠近他，多半就是出了事不好明言，便用佛法遮掩二三。”

称心目瞪口呆，心知这不是小事，人多嘴杂也藏不住秘密，在李太后开口时就急忙将殿内伺候的宫女赶了出去。

“殿下，”她还想再劝劝，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李太后终究是后宫里出来的，没被自己这番思考吓得六神无主，反而极快地抓住了关键，她一把攥住称心手腕：“去，就说我身子不爽利，让谷御医来把把脉。”

谷学真是尚药局从六品的侍御医，专门侍奉皇帝，负责诊脉调和，皇帝的身体好坏他最清楚不过。

程晋刚走到两仪殿就接到照看沈青云的侍卫送来的消息，听见程翊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后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离开，他扬了扬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方才在李太后那里不甚愉快的谈话也尽数抛诸脑后，浑然不知自己的清誉正岌岌可危。

沈展意被接到这边宅子来，有她在沈青云的心情都好上许多，同吃同睡，两姐妹比往日还要亲密些。

“阿姐我先走了，记得等我回来吃饭，要是襄王府的人再来，千万不要开门。”

这日沈展意照例去夫子家学画，临行前一遍遍殷殷叮嘱，惹得沈青云在廊下笑弯了腰，连忙应了几声让玉珞赶紧把人送去。

沈展意前脚离了家门，后脚程晋就登了门。

“我听说程翊已签了和离书，剩下的事情要不要我帮忙？”

沈青云也不好奇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留下的那几个护卫总不是吃素的，她眼带戏谑地打量了几眼，不同于往日平平无奇又低调的装扮，今日程晋要格外张扬些，玄青藏蓝换成了雪青圆袍，腰上玉佩环扣也换了新。

“陛下说的是什么？”

“以我对程翊的浅薄了解，后续恐怕没那么顺利，你们的和离书还要送去官府登记造册，再送去宗正寺过目，才能划去你的名字。”程晋一脸正气，仿佛别无绮念，“中间但凡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就还是夫妻，这里拦不住他。”

程晋说着笑了起来：“但过我的手就方便许多。”

沈青云也笑，程晋醉翁之意不在酒，双方心里都有如明镜，但这件事于她有利无害，他愿意帮忙求之不得，因此没多迟疑就点了点头，让银钿将和离书拿给了赤璋。

程晋瞥了一眼，按捺住情绪，转而道：“我听说西市新开了家首饰铺子，和织金阁的东西比起来也不差什么，要去看看吗，权当恭喜你脱离苦海。”

沈青云抬眸看了眼天色，意味不明的道：“陛下今日是出宫礼佛，还是来看安少监的？”

程晋微怔。

“我还在襄王府时，就听说陛下信佛之心十分虔诚，一旬里有三四日都要前往普度寺与闻智大师研经，若是政事忙碌，也要抽空请大师进宫，朝野皆知。”

这些消息都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程晋懒得听太后和朝臣的意见，也不想三不五时的被打扰，所以故意做得十分隆重，没成想当初搬起的石头，砸了今日的脚。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沈青云恍然，轻哦了声：“我方才还纳闷呢，安少监现下还在宫里当值，陛下不会不知，想来这会儿出宫是约了闻智大师讲经？”

她说着便起了身，狡黠一笑：“那我就不打搅陛下雅兴了，金穗，送客吧。”

金穗满含歉意的上前福了福身，主仆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扫地出门，看着大门在眼前彻底阖上，程晋无奈摇头失笑。

赤璋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兀自笑得开心的程晋：“陛下，这……”

鸣珂啧声，看热闹不嫌事大：“陛下，要不小的和兄弟们换换，保管将殿下的事一五一十都禀报给您，几时起床，几时用膳，几时出门，几时歇息，样样俱全。”

程晋睨他一眼：“去西市的首饰铺，挑些东西送来，要是有一样里面的人不满意，你接下来三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鸣珂顿时天塌地陷，他哪里有那个本事，娶媳妇的本钱都还没攒好呢，然而求饶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身旁眼疾手快的赤璋捂住嘴：“呜呜，魂淡，呜开——”

赤璋虽说心眼没鸣珂多，平日里也不多话，但两人互坑起来谁也不手软，在程晋眼神扫过来之际，他拽着挣扎的鸣珂快速走开，三两下把人赶走了才憨笑着回来。

“陛下，现在是去哪里？”

程晋回头看了眼：“去官府和宗正寺，先把事情做了，再去西市。”

“不是让鸣珂负责了吗？”

“他选的送去几位公主那里。”程晋头也不回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