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她演他陪
近日的京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两桩轶事如野火燎原,沸沸扬扬。
第一件事,是那承嘉公主姜宁,携新宠归京!
那位自庆阳南风馆重金赎回的男宠“临风公子”,虽终日以银质面具覆面,但是身形挺拔如松,面具边缘的下颌线条流畅,露出的双眸更是深邃,顾盼间自有风流蕴藉。
公主殿下待他,非比寻常。二人出入秦楼楚馆,同车游湖,举止间亲昵狎昵,情意绵绵,恍若神仙眷侣。因而有传言道,公主殿下十分珍视这名男宠,不愿旁人窥见其真容,独占风华之心昭然。
最令好事者津津乐道的是,那位曾令公主当众跳河、以死相胁的沈大人(哦,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沈御史),似乎已被抛诸脑后。
归京后的承嘉公主,再未与沈御史有过半分交集,醉心于男宠温柔乡中,纵情声色,不问前尘。
有人说,公主是羞于面对沈御史,索性沉沦新欢,遮羞掩面。
也有人说,此乃公主高明手段,意在激那沈御史吃醋拈酸。
而这第二种说法,便牵扯出了第二桩轶事——
都察院联合大理寺,近日频频出手,以雷霆之势查封了多处风月场所,勒令其停业整顿数日。
此事本也寻常。年后以来,三司为查办积案,出入烟花柳巷并非首次。
然而,细究之下,京中明眼人却窥见端倪:每每公主殿下携其男宠前脚刚在某处风月场中尽兴而归,后脚那地儿便遭了殃,被官差贴上封条,闭门谢客!
此等“巧合”一经发现,某些精明的馆主索性在门前高悬告示牌:“陋馆粗鄙,恐污公主凤驾,万望止步!”
那些倾慕沈御史的官家闺秀们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凑巧罢了!沈大人何等光风霁月,岂会行此等小儿女妒忌之事?”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却拍案叫绝,口沫横飞:
“什么凑巧?分明是沈御史,他醋海生波了!”
写书人则默然不语,只是奋笔疾书。
若问当下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话本子为何?非妙笔娘子的新作莫属——《公主驯服御史的一百零八计》!
公主府内,暖阁熏香。姜宁斜倚人榻上,听惜桃绘声绘色地转述着坊间流言,听到妙笔娘子的大作时,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伸出纤纤玉指,凌空轻轻一点:“惜桃,去,替本宫将这妙笔娘子的新作买来瞧瞧。”
不过半日,那尚带着墨香的新鲜话本子便呈至姜宁面前。
姜宁看得极快,指尖捻过泛黄书页,须臾便至卷末。合上书卷时,她意犹未尽地轻叹一声,眼尾带着几分真切的赞赏:“这妙笔娘子不愧名动大凌数载,寥寥笔墨,竟将人心揣摩得如此刁钻有趣。惜桃,能否催她快些将那下一话写来?”
惜桃面露难色,小声道:“殿下,妙笔娘子行踪成谜,这些年,无人知其真身何在。”
“哦?那倒可惜了。”姜宁惋惜地摇摇头,随手将话本子搁在案上。
刚进门的贺兰风闻言,好奇地拾起那话本子,信手翻了几页,眉头微蹙,随即不屑地嗤笑出声:“什么《公主驯服御史的一百零八计》?哗众取宠。依我看,不如写《公主与异国王子的奇幻偶遇》,岂不更妙?”
姜宁与惜桃对视一眼,俱是无言,只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姜宁重新靠回美人榻,姿态慵懒如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对了,惜桃,你让苏七和苏九给京中名门贵胄、才子佳人广发请帖。”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榻沿,“就说,为贺本宫与临风公子相识满三月之期,三日后于公主府设宴,特作东道,为京中才子佳人牵一牵这月老红绳。”
她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同时,将这消息在京中散开,要传得越广越好。尤其要强调——这次宴上,本宫将亲手为临风公子揭下面具,并与之琴箫合奏。”
惜桃虽不明殿下深意,但仍是立刻应道:“喏!我这就去寻苏七苏九传话!”她福身一礼,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贺兰风端起案上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他放下酒壶,语气带着几分被安排的不满:“殿下真是好生霸道啊,可还没问过我这个‘主角’的意思。”
姜宁眼波慵懒地扫过他,朱唇轻启,带着一丝笃定的戏谑:“这等‘风月’戏码,于二王子而言岂非信手拈来?何必多此一问?”
“呵,”贺兰风冷哼一声,几步跨至美人榻前,不由分说一把将姜宁拽了起来,“殿下说得轻巧。既是琴箫合奏,岂能临阵磨枪?此刻便该与奴好生练习一番才是。”他力道颇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哎!”姜宁猝不及防被拉起,挣脱无果。
————
沈府书房,暮色四合。
向恒声风风火火地闯入,带进一身晚风微燥的气息:“我说怀野,公主府派人给你送信,怎么次次都撞上我?”他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
沈之衡从堆积的公文卷牍中抬首,面色沉静无波,只淡淡问道:“何事?”
然而案头后的他并非表面这般平静——方才看过的公文内容,已忘了大半。
向恒声并未立刻递上请帖,反而环顾书房,眉梢微挑:“咦?今日怎地这般安静?”
他目光张望片刻,恍然道,“洛松呢?往常它不都趴在你脚边打盹儿么?”
“千五带它去河边跑动消食了。”沈之衡声音平稳。
“哦……”向恒声拖长了调子,眼中促狭之意更浓,“你确定是去消食,而不是去觅食?我可是听闻,今日你破天荒地掐着点从都察院下值,说是要回府亲自下厨?”他故意将“亲自下厨”四字咬得极重。
沈之衡瞥他一眼,薄唇吐出两字:“聒噪。”
“哈哈哈!”向恒声大笑,正欲从怀中掏出那份请帖,目光却被书案一隅摊开的话本子攫住。他眼疾手快,在沈之衡欲盖弥彰之前,已将书册捞入手中。
沈之衡指尖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只将视线重新投向摊开的公文,装作浑不在意。
“《公主驯服御史的一百零八计》?”向恒声扬了扬手中书册,眉飞色舞,笑容里满是揶揄,“啧啧,怀野啊怀野,这京中最是香艳风流的话本子,怎会出现在你这御史的书案上?”
沈之衡语气平淡无波,翻过一页公文:“千五买的,我不过随手翻看两页。”
“骗鬼呢?”向恒声嗤笑一声,径直翻开书页,精准地指向一处空白处力透纸背的小楷批注,他将那字迹展示在沈之衡眼前,“这分明是你的笔迹!”
沈之衡:“……”
面对铁证,沈之衡索性放弃辩驳。
向恒声凑得更近,笑得像只狐狸:“想催看下一话么?我可认识妙笔娘子哦。”
“不想。”沈之衡断然拒绝。
话刚出口,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霍然抬首,目光看向向恒声:“等等。这话本子里的桥段细节,该不会是你给那妙笔娘子‘添油加醋’提供的‘灵感’吧?”
向恒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神闪烁,干咳两声:“咳……那个,她确实给了我一笔小小的‘润笔费’。”
他努力挤出笑容,带着补偿的意味,“明日!明日我做东,天香楼最好的席面,任你点!如何?”
沈之衡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却带着压迫感,看得向恒声头皮发麻。
向恒声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将烫手的话本子放回书案,飞快地从怀中取出那封来自公主府的请帖递过去:“先看这个,公主又下帖子了。”
上一次这般郑重其事的邀约,是在浮月桥畔。一曲《凤求凰》后,便是公主惊天动地的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