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耳朵里的灰烬
那串冰冷的字符在加密终端的屏幕上闪烁,像一行已经刻好的墓志铭。
99+,这是一个荒谬到令人绝望的数字,代表着那个继承了他所有遗憾的“回响”,已经为自己列好了一份冗长的审判清单。
沈默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怪物将如何用他的身份去颠覆整个司法体系。
他眼下最紧迫的敌人,是他自己。
鼻腔里那股黏腻的、带着铁锈与尘土气息的流动感再次传来。
他快步走进临时搭建的无菌工作间,仰起头,任由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滴落在下方的玻璃皿中。
液体在玻璃表面并未散开,而是像有生命般缓慢蠕动着。
在强光灯的照射下,那团黑色物质的内部,隐约浮现出几个扭曲的汉字——“听者即承者”。
这行字,如同一个烙印,并未随着液体的蠕动而消散。
沈默戴上无菌手套,面无表情地开始了对自己的“尸检”。
他抽取了样本,放置于高倍电子显微镜下。
目镜中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生物学家陷入疯狂。
那并非血液,也非任何已知的体液。
它是由浓度高到异常的神经肽类沉积物,与无数从未见过的有机微粒混合而成。
其整体结构酷似脑脊液中的突触残留,是神经信号传递后留下的“碎屑”,但这些“碎屑”的排列方式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非生物性的几何规律。
它们没有遵循细胞堆积的杂乱,反而像一行行被精心排版过的代码,或者说,某种已经物化、结晶的“语言”。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沈默脑中成型:他以为自己在“听”那个“未说之语”,但实际上,那个存在也在反向“说”给他听。
每一次的“聆听”,都是一次编码过程,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正在以物理形式,重写他的神经通路,将他的大脑作为培养基,长出属于它自己的“器官”。
他正在被信息污染。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苏晚萤正快速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陶工遗录·冥音篇》。
这本书是她从博物馆的秘密库房中取出的孤本,记载了古代方士对于“残响”这类不可知存在的零星观察。
她的指尖停在了一段几乎被蛀空的文字上:“昔有听冥者三人,一人失舌,不能言语;一人盲目,不得视物;最后一人耳窍自生石膜,闭而不通,从此不闻外事。”
苏晚萤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直以为“承者”是被动承受诅咒,但这段记载却揭示了另一种可能:这并非诅咒,而是一种畸变的自我防御。
当外来信息流的污染过于强大,超出了心智所能承受的极限时,身体会启动一种原始而残酷的机制,通过毁掉相应的感知器官,来强行切断信息的输入。
失舌、盲目、耳生石膜,都是为了隔离。
她看向隔壁房间里沈默的背影,心中一紧。
如果不能及时切断信息源,沈默的大脑终将被这些“他者的意识碎片”彻底占据、格式化,最终变成一个纯粹的信息容器,一座行走的、活着的墓碑。
“必须启用备用方案。”苏晚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三人聚集在旧法院地下档案室的深处,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门上复杂的纹路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神秘而诡异。
这里曾是某个强大“残响”的源头,虽然核心已经被处理,但青铜门本身依旧会周期性地释放出一种极低频率的震波。
这正是他们需要的“诱饵信号”。
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利用青铜门的低频震波,像声呐一样,去“引诱”那个寄生在沈默体内的“失名残响”集中输出信息。
在它输出的瞬间,一直保持着特殊感知状态的小舟,将用他的方式去捕捉其波动模式。
捕捉到的瞬间,苏晚萤则会启动手中的“陶心镇盘”——一件同样源自《陶工遗录》的特殊器物,通过反向共振,制造一个极其短暂的、大约只有十秒钟的信息真空窗口。
而沈默要做的,就是在这十秒内,关闭自己的逻辑思维,纯粹用身体的生理反应去“记录”残响的内容,然后立刻将其转化为非语言的、纯粹的物理信号,比如敲击,比如划痕,从而避免自己的认知被信息直接“锚定”。
这是一场在悬崖边上进行的解码。
“准备。”沈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已经将体征监测仪的电极贴在了自己身上。
心率、皮电反应、肌肉颤动频率,都将成为他记录信息的“笔”。
苏晚萤深吸一口气,将“陶心镇盘”放在地上。
小舟则将一根手指轻轻搭在青銅門的門環上,閉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室里只有仪器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突然,小舟的身体猛地一颤,搭在门环上的那根手指开始剧烈地抽搐。
他另一只手抓起笔,在铺开的白纸上疯狂地画出一幅由无数螺旋嵌套而成的波形图。
就是现在!
苏晚萤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按在“陶心镇盘”上,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沈默闭上了双眼。
他感到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皮肤上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脏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飙升,从每分钟75次,瞬间突破到140次。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以一种狂暴而富有韵律的节奏,重重拍打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摩斯密码!”苏晚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