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偷窥的荀生
一晃已至除夕,夜幕沉沉,月悬于天。
竹爆惊春,月夜花朝,传来千门箫鼓。
傅珑仍是一身绿衣,亭亭而立,透着清爽,她抬眸看向霍珏,眼里闪过无奈。
他一句赏花灯,她便跟着他去了山脚,来了这边小镇,与万千人潮相拥。
火树银花合,明月逐人来。
霍珏走在前边,白衣在黑夜里格外显眼,高束的马尾一晃一晃,引得傅珑手痒,想摸一摸他的脑袋。
霍珏离她几步之遥,却频频回头看她,怕她被人冲撞,为她抵挡部分人流,更怕她突然不在。
一路上吆喝不断,镇上花灯各色各异,猜灯谜的活动也层出不穷。
“阿珑,”人流渐少,霍珏伸手握住她,兴奋道,“咱们也去玩猜灯谜吧。”
“不了,”傅珑摇摇头,少年心性,可惜她不感兴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霍珏被拒绝也不丧气,只当是没戳到阿珑喜欢的点,不玩这个,那玩其他的,他晃眼周遭,满目绚烂的花灯下,一个小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摊前寥寥几人,摊主是个老先生,一身书卷气,摊位上悬挂的全是书画,画上或景物或人像,全都栩栩如生。
“阿珑,”他又拉了拉傅珑,另一只手指着那边,“那边人少,咱们去画人像吧。”
随后收回手碰了碰脸,他的脸好像又发烫了。他想去画,即是因为人少去画,更是因为他特别想和阿珑出现在一张画上。
傅珑寻着方向看去,相比其他地方,人确实少了很多,她轻声道,“嗯,陪你画,走吧。”
喜悦跳上霍珏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他小心翼翼道,“那阿珑愿意和我一起画吗?”
“嗯?”傅珑没听明白,她可以在一旁等,但着实不会画,她困惑道,“我不会画画,怎么和你一起画?”
霍珏神情一松,暗暗舒了口气,他以为差点又会被拒绝了,看着她笑道,“是我没表达清楚,不是让阿珑去作画,是想让阿珑和我一起去被画,就是,”说着,他渐渐不好意思看她,“就是出现在一张画纸上。”
“这样啊,”傅珑被自己蠢笑了,哭笑不得,“当然可以了。”
冬夜难得无雪,皎洁月光洒落,地面铺上一层朦胧,似雪无暇。
灯火映衬下,傅珑周身泛着暖光,披着月夜的色彩。
霍珏喉间滚动,垂眸看她,红唇妍妍,他想亲亲她了。
他微微低头,耳垂滴血,与傅珑对视片刻,见她不动也不躲,迅速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旋即退去,不敢抬头,拉着她闷声往前走去。
傅珑:“?”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就是少年人吗?
黑夜漫长,烟花绚丽,集镇上的人潮一波涌过一波,来来往往,未曾间断。
霍珏双手紧紧攥住衣角,他有点后悔,白衣好像有些单调,早知道还是穿那件紫袍了,亮眼得阿珑能一下找着。
摊贩旁,老先生提笔挥墨,在画板上留下痕迹,寥寥几笔,人物雏形便已出现。
霍珏挨着傅珑,规规矩矩端坐,一动不动,他怕他动了,对方就不好画,把他画丑了。
傅珑也挨着霍珏,恣意坐着,感受到霍珏身体崩得僵直,她拍了拍他,好笑道,“放轻松。”
霍珏不肯摇头,用行动表明了不,仍是未敢驼背。
另一边,灯火阑珊处,有人透过拥挤的人潮望来,丹凤眼里满是不解,也淬着自己看不懂的嫉妒。
荀生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遑论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一样,总是盯着傅珑霍珏两人不放。
他更想不明白,除夕而已,他们怎么那么开心?
尤其是霍珏,怎么总爱笑,总是一副生气满满的样子?他要是知道他快死了,他还会这么快活么?
罢了,荀生想道,都是将死之人了,且让他快活一阵。
他这样宽慰自己,转眼却又看到陪坐的傅珑,那她呢?
明明知道霍珏命不久矣,怎么还肯这般陪着他?是珍惜这段时间吗?可这有什么意义?
荀生想不通,他决定不再细想,既然能让他像个小偷般觊觎,那他就该去打断,这种行为,他容不得。
他面容扭曲,抬脚正欲穿过人流,下一瞬,心底无端涌出缕缕甜意,让他喟叹,好像幸福的是他一样。
可是,他现在怎么可能幸福,幸福的不是他,而是对面的人。
他压下心中莫名涌现的情感,被怒火和嫉妒围住,不做多想,疾步过去。
“哎,”荀生假装路过,状似不经意瞥见一般,“老板,你这画得有点丑啊。”
老板握笔的手一顿,只当对方是来砸场子的,不服气道,“兄台要这么说的话,正巧我这副也画完了,那就由兄台来给贵人作画。”
荀生接过笔,越过画板,与对面同坐的两人对视,扯嘴一笑,佯装惊讶道,“原来是二位恩人啊,近来可好?”
霍珏顿时黑脸,不想搭理,阿珑就是和他在一起才会失踪的,他不是好人。
他起身接过老板给的画,将钱付给了对方,拉起傅珑转身就走,却被傅珑反拉住,站到了一旁。
荀生将笔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略微叹息道,“恩人怎么急着走了,我还未曾报恩。”
听到“报恩”二字,霍珏紧握住傅珑的手,怒火中来,“你怎么还敢出现?”
“恩人这话可叫人伤心了,”荀生渐渐走近,低垂着眼,语调悲凉,“食梦貘好不容易被除去,还未等恩人归来,傅姑娘和我便跌入了它的陷进。”
霍珏这才转回身来,眼神探视,质问道,“跌入陷进?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他未曾细问过阿珑,只要她无事他便不会多问。
“当然全靠傅姑娘了。”荀生抬眸,看向傅珑,烙丹微微发热,“多亏你了,是吧,傅姑娘。”
傅珑也看着他,她搞不懂他又想玩什么花样,又得装作受制于烙丹,她点点头,“谬赞了,还是全靠阿珏。”
既然荀生来无影去无踪,也赶不走,操作又让人捉摸不透,那就留在身边看看,又有什么花招。
“既然如此,那想必二位恩人不会介意在下同游吧?”荀生得寸进,卖惨道,“在下也未曾在除夕游玩过。”
“不……”
霍珏刚张嘴,便被傅珑抬手捂住制止,他不敢置信地看过来,好心情消失殆尽,心底酸涩不堪,傅珑却只看着荀生,淡声道,“当然可以。”
一路沉默,无人说话,唯风相伴。
无声间,几人渐渐便踱步到人烟稀少处。
荀生觉得他该高兴,他已经成功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幸福,可为什么,他的心底莫名充满了怒火,还躁动不安?
可他并未动怒,眼下也唯有霍珏在隐忍着怒火。
他不解,难道和他有关么?
荀生恍然一悟,方才窥视时,他分明发怒,可心底却踊跃着幸福,而幸福的,却是霍珏。
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异样,不该有的感情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将目光锁定在霍珏身上,是因为这个顽石么?
莫非是当对方情绪激烈时,就会和顽石通感么?
有意思。
转瞬间,他又想起前段时间,傅珑失踪,掌门告诉他,霍珏发疯似的寻找,可他并无感觉,怎么现下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灯火摇曳中,傅珑的身形在眼前略过,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脑子里浮现,似乎是自她出现以后,霍珏发生了变化,而他也跟着出现了异样。
其实,他并非第一次见到霍珏,甚至可以说苍山派对他的收养,也是他一手促成。
天降的顽石,无边的灵力,一旦发现,没人不心动,不会心生邪念,贪心地收为己用。
可是如今,顽石不仅有了自己的意志,还渐渐生出了感情,也不知那灵力杂质可多,是否混沌?
不过一顺,百般想法在荀生脑海里闪过,他想再试一下,调动霍珏的情绪,而那情绪,又是否会反噬到他。
他气压丹田,烙丹再度启动,傅珑便听得识海里传来一句不着条理的话,“吻我”。
霍珏既然如此宝贵傅珑,那不见得会毫无举措地旁观,一定会出手。
傅珑瞳孔震动,满眼震惊:“?”
吻他做甚?
她又不喜欢他。
这人犯病了吧?
傅珑犯难了,她不想做,可是她要假装受制于烙丹,腹部的灼热感也越发烧烫,一时不忍,前功尽弃,可忍于一时的话,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霍珏,他应该不会死吧?
荀生怀疑的目光袭来,温热却透着冰冷,傅珑心一横,松开手,越过霍珏,走到荀生的一旁,抬头望向他,嘴角微微扯动,眼底却无笑意,她抬手扯住他的衣领,趁其不备,瞬时就是一招,随着邦邦几拳打去。
什么人啊,敢让她做这种事,不忍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配。
荀生未曾料到傅珑的举动,烙丹按理不会失效,见她依言走来,正心烦为什么要让她吻他,下一刻,她的拳头就挨到了他的脸上,混合有一股凌冽的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