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姬

清晨的雾气浅浅薄薄，远远望去像是兴旺寺庙前缥缈的香火，土地潮湿柔软，每一步都会产生人在往下陷的错觉，路旁的草叶上有积累一夜的露珠，每一颗都倒影出过路者的身影。

行商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路上，口干舌燥，心中直打鼓，不确定自己是否行进在正确道路上。

几日前，他听见路过的村庄中正在流传雪姬的传闻。

据说那位雪姬大人有着雪白的皮肤，身边跟着一只妖异的大鸟，那鸟的羽毛也是仿若雪一般的颜色，当雪姬开始行走，无数妖鬼就要从地下爬出，举杯共庆，百鬼夜行。

行商一开始只当这是唬人的玩笑，但随着这个传闻不停地在耳边回荡，甚至又有生人失踪的消息频频传来，即便是经常行走在外，他听了也不由犯怵。

因着这点害怕的心思，他最后选择了一条更偏僻的路。

这年头敢往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走的人都有点本事，身上也有点运气，否则早早就沦落到野兽的肚子里。

但世上还有一句话叫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如今，行商身上的吃食已经耗尽，他出售的东西是无法果腹的布帛，山中不缺吃食，但打猎也容易引来大型猛兽，最重要的是，前路未知的恐惧无时无刻攻击他的内心。

随着太阳落下，山中猛兽出行，行商心中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吗？

“……真会藏啊，”突然，雾中有人声响起，这声音听上去极轻，也像轻烟一样飘在空中，“我们明明遮掩了行踪，却还是被发现了。”

接着，行商听到了鸟类扑打翅膀的声音。

他靠在树下，凭着求生的欲望，费劲地睁开眼，远远望见一道身影在林中若隐若现，林中漏出点的光好像都洒在来人身上，照亮了他恍若用最洁白石头雕刻出的五官和身体。

雾气萦绕在他周身，像是潜伏的蛇在俯首，也像紧密的缠绕。

“kufufufu，你不是早有预感了吗？”

这一声并不属于那道洁白人像。

行商好像被雷劈了一道，双目圆瞪，浑身僵直。

——鸟，鸟说话了！

——还发出了特别奇怪的笑声！

他的脑子尖叫，牙齿颤抖，恐惧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雪姬的传说又回荡在耳边。

“雪姬每次降临世间，都要集齐十个男人的心脏，等温热的血融化她脚上的坚冰，她才会心满意足的回到那圣洁的雪山去沉睡，她是雪山最爱的孩子，所以当她睡着，雪山才会安静下来。”

“扑通——”

“嗯？”沢田纲吉看到了趴在路上显然被吓晕了的行人，发出了疑问，“这怎么有个人。”

*

“真的万分感谢！”

沢田纲吉讪笑着拒绝了行商的感谢。

这荒郊野岭的，他着实没有用得着布的机会。

“你赶快回家去吧，往后再出来，别往偏僻地方跑，”他还想说几句，喉咙的痒意却没止住，一连串的咳嗽便跑了出来，“咳咳——咳咳咳，这地方不安全。”

行商看着沢田纲吉呛出一口血，神色大变：“您的侍卫呢？”

他很理所应当地将那时林中响起来的另一道声音当做了这位贵人的侍卫，只不过因为雾太大他没看见，这事多正常，后来想想，估计也是因为贵人的吩咐，才有人把自己救了回来。

其实是自己撸起袖子给人扛回来的沢田纲吉：……

他看了安静做鸟的六道骸一眼，确信那双老虎机（？）一样的异色眼睛闪过了嘲笑。

要问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平安京，还是得从沢田纲吉和川平的谈话说起。

那时川平被沢田纲吉叫出来的很匆忙，甚至没有带上拉面这个绑定装备。

但他看上去依旧高深莫测，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因为太装，看久了难免会想这人什么时候挨揍。

沢田纲吉毫不客气：“系统究竟是什么？那绝不是动用彭格列资源做出来的东西，彭格列所有项目都会经过我审批，这东西的出现我不可能不知道。”

川平看着沢田纲吉的眼睛，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出口：“你可以把它当成基石意志。”

沢田纲吉：？

“但与其说是个人的自我意志……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人工智能。”川平与时俱进地讲了个笑话，可惜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笑，“让你来到不同世界也是基石意识发出的预警——我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作为基石守护者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世界基石还会产生意志，那东西都碎成二十多片了，平时运作起来都能算身残志坚，现在竟然还产生了微弱的新生自主意识，老弱幼残堪称“四角俱全”。

但最令川平感觉匪夷所思的其实是基石意志产生的瞬间，做出的选择竟然是去彭格列找沢田纲吉。

川平：“七三本身就是维持世界运转的装置，产生的意志也会将其作为最高的任务，经过计算，最后最适配的载体是你们彭格列的人工智能，而那套东西被入江正一率先投入到了游戏中，作为最完整的项目，基石意志就以系统的逻辑在运作。”

“所以现在这个系统，我和彭格列——也就是reborn那里只有少数的调整权力和与你交流的权利，更多的还是基石自身的想法。”

沢田纲吉的眼瞳出现轻微波动，神色也平和下来。

川平没有说谎，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虽然不是全部，但也有个百分之八十的真相了。

“那我如今的状态可以改变吗？”沢田纲吉问过那个倒霉医师，他也说过像沢田纲吉的身体状况，按照常理并不存在变成鬼的可能。

沢田纲吉并不愿意做鬼，更主要的是，他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