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血中影
持月站在魔窟门口,一股十分强烈而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气息中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和血腥气,但在这层层叠叠的污秽之下,她能捕捉到一丝冰冷而又深邃、仿佛来自亘古虚空的初堕魔气。
是他。
持月握住剑柄,向洞窟内走去。
并没有想象中蜿蜒曲折的甬道,仅仅走了十几步就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深渊。
洞口像是一张亟待吞食的大嘴,边缘还残留着魔物攀爬时留下的粘液和抓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微弱的风声,仿佛无数幽魂在地底哀鸣。
持月纵身一跃,风声陡然大了起来,在她耳边呼啸,她下坠了足足几十息,脚下才传来湿润的土地质感。浓稠的黑暗将她彻底吞没,哪怕是以修士远超常人的目力,也无法看清身边哪怕一步之遥的环境。更令人不适的是,这里面似乎施加了不利于灵力流转的阵法,强大如她也感觉到有些受制。
她用神识轻轻一扫,便将周围的环境探了个大概。这地下洞窟竟别有洞天,别说几头巨型魔兽,再来几十头也能装得下,远处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铁门另一侧也是这般宽阔的空间。除此之外,她还能感觉到脚边堆叠着数十具零碎的尸体,想必是没有注意到深渊的入口,活生生地摔碎了,润湿土地的不是地下流水,而是他们的鲜血。
持月收回神识,指尖燃起一簇灵火,刹那间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开,齐齐锁定了她。
下一瞬,一大群没有实体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甚至连头顶都有,没有给她留下一丝逃脱的缝隙。若是寻常修士必定会被它们团团围住,来不及抬手反抗便只剩下白骨,而它们吃了人肉之后便会长出实体,攻击力更上一层楼。
持月吐息之间掌心已凝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光球,她将其投掷在脚边,一道刺眼的光芒照亮整个洞窟,影煞们都化作了一缕缕黑烟。
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她却感觉到此地的魔气更重了,脚底的土地生出魔瘴,开始变得粘稠,让人抬不起脚。持月腾空而起,离地半尺,向着远处的铁门飞去。
铁门虽然紧闭,但已经被湿气和魔气腐蚀得十分脆弱,持月用脚轻轻一踢,那门就轰然倒塌,发出的巨响回荡在洞窟里,听得人心惊肉跳。
门后的世界不再是一片黑暗,墙上悬挂着烛火,映亮了森森白骨。这些白骨被搭建成了一座巨塔,抬头看不见塔顶,骨塔周围还围着几圈人,乍一看似乎正站着守卫这座塔,实则是被长枪贯穿身体插在地上。
咔嚓一声,一具尸体动了起来,紧接着响声一片,将头颅对准了持月。持月这才看清他们干瘦的脸,原来这些人都变成了干尸,想必是前几日那些看到集英令前来除魔的修士。他们虽然打过了影煞却没能走出洞窟,被洞窟里的法阵吸干了灵气和生命力,还被做成干尸放在这里守卫魔窟。
干尸们伸手抽出了身体里的长枪,握着长枪奔袭而来,从速度之快和力度之大都能看出来,这些人生前实力非凡,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修士。
既已身死,便该安息。
持月将目光投向墙上的烛火,伸出手轻轻虚握,原本微弱的烛火骤然暴涨起来,化作十几条火蛇汇聚在一起,扑向了干尸。干枯的尸体本就易燃,沾上专克魔气的灵火更是滚油入锅一般,离得最近的几十具干尸顷刻间化为了尘土,手中长枪落地,砸动了骨塔的根基,高塔瞬间倒塌,无数白骨噼里啪啦落地,又淹没了一批干尸。
剩下的干尸没有痛觉,身负熊熊大火依然向前冲锋,持月不紧不慢地抬手驱使地上的长枪,将它们钉回了地上。干尸们无力地挥舞手臂,却撼动不了长枪分毫,最后就这样被烧成了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焦臭味,连持月都受不了这股味道,她抬手变出一根青色薄纱,围住口鼻然后在脑后系了个结。
持月飞过这场不止何时会燃尽的大火,继续深入洞窟。越是深入,她眉心的折痕便越深。
不对。
那些干尸虽死状凄惨,却明显是被某种阵法强行抽取了灵力。以她对那人的了解,他虽嗜杀,却极度挑剔。灵力于他而言如同掺了沙子的糙米,虽然能为他提供力量,但会引起排斥。即便他真的饥不择食,以他的手段,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吞噬生机,何须大费周章地摆弄这些阵法?
这手法太粗糙了,不像他,倒像是……
严舜?
持月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脸堆笑的男人。可那人不过是个依附柳家生存的凡人,如何能勾搭上那般高傲的存在?而那个蔑视人类、连普通修士都不放在眼里的魔头,又怎会纡尊降贵去搭理他?
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她没看透的交易。
带着这份疑虑,她穿过狭长的甬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更加令人心悸。
四周的石壁上跳动着妖异的红色火苗,仔细一看会发现是几十颗心脏在燃烧,烛泪一般的血液顺着石壁流到地上,汇聚向中央。
那里,是一方巨大的血池。
没有血腥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血水浓稠得像是融化的红宝石,倒映着石壁间跃动的血光。
原本平静的长剑如同惊醒了一般,莹光快速闪动着,警告她不要再往前走,持月轻轻握住剑柄,像在安抚剑灵。剑安静了下来,但是莹光仍在。
持月就这样握着剑向前走去,一路走到池边,低头望去。血池表面映出她的身影,白衣胜雪,神情淡漠。
就在她眨眼的瞬间,那个倒影并没有眨眼,嘴角反而勾起一个恶劣笑容,看上去诡异至极。紧接着平静的血池突然泛起波澜,这个笑容开始扭曲、变幻,最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脸。
持月拔出长剑,还未斩碎倒影,却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云念仙君,好久不见。”
那声音极近,几乎贴在她耳畔,仿佛再近一点就能吻上她的耳垂。此时她脸上的面纱突然松动,缓缓飘落在血池中,盖住了那个倒影。
持月猛地抬头,只见血池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白骨搭建而成的王座,一人坐在上面,猩红的双眸紧盯着她。暗红色的长袍蜿蜒匍匐在他脚边,像一片干枯而黯淡的血泊,“烛光”下隐隐可见金线绣成的细纹,如同血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