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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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隔离监护病房内,灯光并不算明亮,仪器检测的声响勉强汇报着床上躺着的人的生命体征。
主刀医生站在单向玻璃外,面无表情地朝着一侧的理事官报告情况。
“森川理事官,手术很成功,”男人把相关报告单递交给了对方,“所有的出血点已经封死,按照您的要求,我们使用的是短效麻醉剂,他会很快苏醒。”
森川浩介接过报告单,随意地翻查了两下,目光接着穿过单向玻璃,落在病床上那个被铐着的人身上。
那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无意识的细微动作。
“很好,”男人把报告单塞还给了一边的主刀医生手上,“去确认他的意识状态。”
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玻璃窗内的目标,紧接着道:
“上面的耐心有限,这件事这两天之内必须有个了结。”
病房内,青年的意识在一片浓重的冷意中回笼,呼吸面罩扣在面部,仪器的提示音和气流声吵得青年眉头微蹙,光线昏沉,短暂而充斥着暖意的梦境到此结束。
腹部灼热的感觉随之而来,并没有比前两天刚刚受伤时缓解多少,疼痛随着心脏的泵压开始在体内跳动,顺着搏动往着全身辐射。
竹取无尘的颈间稍微僵硬了一瞬,想要沉沉呼出去的浊气又被呼吸面罩的气流强行压回肺里。
下意识想拽掉面罩的手试图抬起,却只换来金属手铐和病床栏杆碰撞发出的短促声响,手臂处的牵拉限制了接下来的动作。
啧。
青年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试图抬起的手臂落回原处,徒劳的动作只是加剧了腹部抽搐着跳动的痛感,他勉强睁开眼,昏光渗进视野里。
身侧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遮掩不住来自屋外的视线,被眼睛死盯着的黏着感让他这种长时间藏身阴影的人下意识感到了生理性的排斥。
精神力并没有恢复好,他强制性把自己从晕厥的状态抽离出,思绪混乱得像一锅整理不出拓扑结构的线条,缠绕在各个维度的空间,又被他强行铺展开。
单向隔离监护病房的门被打开,在几个人进入后,随即又侧划锁死。
青年沉黑的瞳孔看向了走在前位的医生,那人径直走向床尾,摇动拉杆,病床的上半部分在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中被缓缓摇起,床上人从平躺变为半靠坐。
姿势被强行改变,腹腔受到的压力变重,加重的疼痛让竹取无尘挑了下眉,沉默着往后方靠了些许,随即垂眸审视着自己身处的状况。
双手被分别铐在身侧的病床栏杆上,脚踝处同样被厚重的医用约束带固定,所有的动作都被限制在微小而屈辱的范围。
心理施压。
看起来有人已经给他定好了罪名————哪怕他是一个刚刚暴露没几天,死里逃生回来,还一句话都没说的卧、底、搜、查、官。
他莫名嗤笑一声,眼眸微眯,看向人群中为首的那名明显是公安的男性。
“晚上好,竹取君。”
森川浩介同样注意到了床上人的视线,坐在离床侧不远处的椅子上,姿态从容,手上拿着一包明显有些厚度的档案袋。
“我是警察厅警备局公安课理事官,森川浩介,现依法对你就涉嫌故意杀害日本医药开发株式会社董事高桥辉一案,进行询问。”
竹取无尘听着这份指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床边,把视线转向了走向他身侧的那名医生上。
手电筒刺目的白光霎时间打进眼睛,黑瞳骤缩,视野顿时一片盲白。青年下意识闭上眼,又迅速在没有提醒的情况下睁开,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配合着瞳孔对光反射检查。
光斑残留在视野中,稍微有些遮挡视线,笔式手电筒被身侧的人关闭收回口袋内。呼吸机的气流阀门关闭,辅助呼吸的氧气面罩同样被顺手取下。
青年垂眸看了一下自己腹部的伤口处,身体没有恢复,每一次呼吸尚且扯着伤口,但是能够自主控制呼吸节奏已经是这个情况下难得的好消息。
甚至说———只要呼吸节奏被掌控回,就已经足够了。
身侧医生做完这一切,后退了一步,面对森川汇报道:“生命体征维持在当前伤情下的稳定水平,意识清醒,自主呼吸存在,血氧饱和度尚可,可以进行问询。”
“辛苦。”
森川浩介点点头,看向竹取无尘那双沉黑色的瞳孔,接着道:“手术后使用了镇痛剂,在抑制疼痛的同时也会导致意识模糊,为了确保你在接下来的问询中能够清晰、准确地表达,我们需要进行一些调整,抱歉,竹取君,这是流程。”
“调整?流程?”
竹取无尘带着嘲弄开口,说着今天的第一句话。太久没有发声,声音有些哑。他没有看着森川浩介,目光落在旁边医生从金属托盘中拿起的那支注射器上,扯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中枢神经兴奋剂?”
抵抗麻醉抑制,以及———彻底把他受到的伤当作刑讯威胁的突破口。
这帮人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森川浩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很准确的专业判断,”男人的声音里的赞赏带上了一些残酷,“这也是为了我们的效率着想,你放心,这支药不具有成瘾性。”
男人朝着医生微微颔首。
那名医生走上前,排掉针剂内的空气,酒精棉冰冷湿润地擦拭过手臂处的皮肤,针尖刺入,带着轻微的胀痛,冰凉的药液被推进血管。
心跳明显地加快,甚至可以从耳边听到由床板传递而来的“咚咚”声响。昏沉和晕眩被强行清扫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违背身体意愿的、尖锐的清醒。
疼痛因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而更加的分明,残留的麻醉效果已经被彻底驱散,腹腔内持续着的灼热撕裂感和浑身的冷意相互拉扯割裂,模糊混沌的逃避空间被剥夺,只能清晰明了地感知着身体上的一切。
竹取无尘垂着眼,脖颈间明显可以看见有冷汗流淌下,面色却没什么变化。他依旧扯着那抹嘲讽的笑容,近乎无声地缓缓呵出一口气,仰靠在床头。
说着是流程,其实不过就是单纯的威胁———现在被注射的只是一只兴奋剂,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开出来什么药剂盲盒。
“直接说吧,你们需要我认什么罪?”
青年歪过头,发丝垂落在身后靠着的床面,盯着一边的理事官,声线平稳,没带着一丝颤抖。
“或者说…”
“高桥光雄,想让我认什么罪?”
语句直截了当地撕破了那句依法讯问的虚伪表象,正在整理医疗器械的医护人员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转身开锁走出,逃离这个权力的风暴中心。
竹取无尘敏锐地察觉到监控摄像头被关闭了。
森川浩介起身站在青年的床边,眉头紧皱。他设想过这人会抵抗、会否认、甚至会在生理和心理的双向压迫下崩溃,却完全没料到这人会醒来之后坦然面对了面前的所有状况。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对高桥辉下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状况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人又掌握了多少信息量?高桥光雄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一位会以权谋私的政客。
他又接着打量起面前人没什么血色的面孔,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什么疲惫,只有一潭死水一样的平静。
“你最好认清你现在的状况,竹取君。”男人把文件放在了一旁,从身侧抽出一根黑色警棍在手上把玩着。
“你躺在警视厅管辖的医疗看守所里,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