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秘密
翌日早。
宋志学刚到食堂就接到了李建民的电话,见陈亦临和高博乐准备开火赶紧摆手让他们停下:“……哎,行,李经理我知道了,我不让他们动,等你过来再说。”
他挂断电话,对两人道:“先放这儿别动。”
高博乐不解:“马上就到饭点了,早上卖得虽然没下午多,也得炸上一会儿。”
宋志学看着油炸桶里的油,拧起眉:“你不用管这个,去数一下冰箱里的存货,小陈,你去查一下饮料。”
陈亦临和高博乐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去做。
二楼餐厅里已经开始陆续上人,早起的学生有的蔫头耷脑,有的神采奕奕,但大多三五结伴,没多久餐厅里就热闹了起来。
郑恒就是这时候上的楼,他难得穿上了件外套,一路左看右看溜达到汉堡的档口,笑嘻嘻道:“哎,宋哥,今早上人多吗?”
宋志学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郑恒的目光略过他往窗口里面看,只依稀看见陈亦临的影子,他又转头去看餐厅里的学生,却没看见有吃汉堡的,心中的疑惑刚起,就见高博乐有些慌乱地找到宋志学:“宋哥,丢了六袋鸡排。”
“数清楚了?”宋志学心一沉。
“数清楚了,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还数了一遍记本子上。”高博乐着急道,“不会进小偷了吧?”
郑恒幸灾乐祸道:“食堂的门关得这么紧,怎么可能进小偷?再说就这么几袋子不值钱的鸡排——
怕不是有人趁着干活的空挡,故意顺走的。”他抬高了声音,引得附近档口的员工和几个学生看了过来。
“还没查清楚的事别乱说。”宋志学沉声道。
“宋哥,饮料也少了两箱。”陈亦临走了过来低声道。
郑恒耳朵尖,闻言不怀好意地看着陈亦临:“陈亦临,不会是你偷的吧?”
陈亦临冷冷地看着他,高博乐怒道:“郑恒,你他妈少在这里放屁!”
“哟,急眼了还。”郑恒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大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陈亦临之前是在一楼吴哥档口那儿干的,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辞退的,还借了人家吴哥两千块钱死活不还!这位可是有前科的。”
看热闹的学生和档口的员工围了过来,许多目光落到了陈亦临身上。
高博乐气得不行,要出去和郑恒理论,被宋志学拦住,他看向郑恒:“这是我们自己档口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哪能啊,大家都是在食堂里干活的,保不齐他的手就伸到别处去了,我也是为了大家好。”郑恒嚷嚷道,“说不定背地里他还干了什么更恶心的事情呢,宋哥,你可得长好眼。”
二楼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吴时和一楼的几个员工也上来看热闹,他们主要经营的是中午和晚上的菜肴,这会儿正得空。
吴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向陈亦临:“哎哟,小陈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家庭条件差不是你的错,但你也不能总犯啊,你爸还了我一千,剩下的钱我就不和你要了,你在这儿得好好干。”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底却闪烁着恶毒又畅快的光芒。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窃窃私语,看向陈亦临的目光也多有猜疑。
“看见没,俩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就是想激你动手呢,你要是动了手,就算没错也变成有错了。”带着点戏谑的声音贴着陈亦临的耳朵响起,热烘烘的气息紧贴着他的后背,“稳住啊临临,咱们不生气。”
这家伙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带着股潮湿的青柠香气,习惯性地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陈亦临的注意力被他分走了不少,连愤怒都变得轻薄了一点,可惜这里人实在太多,他没办法和“陈亦临”说话,只能不动声色地握了握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放在以前,如果碰到这种情况他一定是会愤怒辩解的,但现在他有确切的证据,还有“陈亦临”陪着,反而从心中生出了股笃定,看着郑恒和吴时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看吧,不说话就是心虚了。”郑恒见他沉默,气焰越发嚣张起来,“要我说,这种小偷就该辞退。”
“你没完了是吧?”高博乐将手里的抹布一摔,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却被陈亦临一把拽到了身后,他愤愤不平,“小陈?”
“谁主张谁举证,你说是我偷的,拿证据出来。”陈亦临复述着身后“陈亦临”的话,“否则就是诽谤。”
郑恒被他噎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吴时,可惜吴时没接收到他的求助。
“陈亦临”趴在他肩膀上笑,忍不住吐槽道:“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你们还没用那桶油他就这么着急跳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搞得鬼,临临,这也太没挑战性了。”
他总喜欢贴着耳朵说话,陈亦临被带着暖意的气息喷得发痒,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其他人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被另一个“人”从身后搂着,莫名有些不自在。
于是他歪了歪脖子,试图远离这股恼人的气息,然而下一秒“陈亦临”又锲而不舍地贴上来,两只胳膊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好像将他当成了等身抱枕。
郑恒被他噎得恼羞成怒:“你少在这里吓唬人,要我说你就是下三滥。”
“郑恒。”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紧接着李建民就穿过了人群,来到了窗口前,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还隐约带着怒意,“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一份视频,里面完完整整地录下了你和另一个人偷溜进我们档口做的所有事情,你现在还好意思栽赃我们的人?”
郑恒吓了一跳:“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有证据,而且已经报警了。”李建民厉声道。
郑恒腿一软,连连摇头:“李经理,真的不是我干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根本没进食堂!不信你问吴叔!”
吴时一听他将话头往自己身上引,皱着眉指了指郑恒又摇了摇头,脚底抹油直接走了。
郑恒瞬间傻了眼。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闻经纶终于挤了进来,挥手驱赶看热闹的学生和员工,“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的不上课了!走走走走!”
——
办公室外。
陈亦临靠着窗户站着,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让他缩了缩肩膀,下一秒冷风就被温热的触感所取代。
“你非得在这儿站着干什么?”“陈亦临”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卫衣,皱了皱眉。
“凉快。”陈亦临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李建民和学校打算怎么处置郑恒,不过证据确凿,陈亦临倒是不担心,只是闻经纶走的时候点名要他也一起来,这让陈亦临有点忐忑。
是觉得他给学校惹麻烦了?还是他没满年龄要被辞退?又或者李建民发现是他拍的视频了?
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他垂着眼睛盯着运动鞋上的网孔,压低了声:“哎。”
“在呢。”“陈亦临”绕到他面前,“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估计就是叫你来问问具体情况。”
陈亦临看他赤着脚和自己的鞋子重合,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上学了吧?”
“陈亦临”大概没想到他会提这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隐约猜到了。”
毕竟陈亦临对于上学的话题从来都不回答,而且高中的学生一般不会出来兼职,就算技校的学生也不会天天起这么早,还睡在不能住人的休息间里。
陈亦临终于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不问?”
“你不想说我问干嘛,多没眼力劲儿。”“陈亦临”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声音温柔,“万一你生气把我赶走了怎么办?”
陈亦临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还怕被赶走?”
天天像粘鼠板一样。
“陈亦临”正色道:“当然了,之前你一闭眼就能把我赶走,要不是我勤奋好学刻苦钻研找到了符咒,这会儿肯定躲在被子里哭呢。”
陈亦临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会哭?”
“当然,眼泪决堤泣不成声。”“陈亦临”见他笑了,眼底的笑意才逐渐真实,“而且不上学多好,不用天天考试。”
陈亦临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被安慰到,他顿了顿,问:“你知道我很多事情?”
“怎么可能?”“陈亦临”失笑,“我这个幻觉属于半路出家,陈亦临同学,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呢,你不能强迫我对你了如指掌。”
陈亦临:“……”
这话听着有点怪,不过对方鬼话连篇他也没深究,辍学打工这种事情被新交的朋友知道,哪怕只是个幻觉,也让他觉得有些丢脸。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陈亦临”见他情绪不高,凑上来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有我在不用担心。”
陈亦临早就习惯了和他触碰,昨晚两人还搂着在山顶睡了一觉,这种过分亲昵的动作如果换成别人肯定无法接受,不过这是另一个陈亦临,就像人会照镜子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有一点担心。”陈亦临伸手把他拽进自己的身体里挡风,瞬间像穿了件貂皮大衣,他低声道,“不过就算被辞退我也能找其他工作,养活我们没问题。”
“陈亦临”被他这个“我们”极大地取悦到,待在他的身体里面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临临真厉害。”
陈亦临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道:“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这个幻觉什么都好,除了冷不丁冒些酸话恶心他,他怀疑是自己小时候电视剧看多了留下的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