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032
毕竟他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濮怀玉很清楚。
这很正常,在没有太多精神交流的情况下,要是几个月就能培养出深刻的感情,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新菜端上,是一道海味扑鼻的海鲜汤,濮怀玉回过神来询问:“你吃了吗?”
“马上,马上。”隗祯连声回答,终于用起桌上的刀叉,不忘关切,“你现在能吃冰吗?这家店的芭菲很有名,就是可惜没赶上先前的柿子芭菲限定。”
濮怀玉不想他太破费,不免思索下次见面应该带什么礼物,如今则指了指放在桌角的可露丽盒,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一:“我已经有这个了。”
她可以下次自己来吃,或者跟朋友一起。总之不能因为隗祯是有薪水的成年人,就总仰仗他那一点工资。
悄悄在手机上翻开界面,再结合进门前一瞥的店名,加载出来的结果还真不是什么平价餐馆——这些菜一点都不便宜,濮怀玉被笑过“钝感”的舌头也能隐约感受得到。
“下次我来定地方吧。”
“好。你比我早来,应该比我清楚。”
可电话打来,打断隗祯要从餐厅切入的下一个话题。跟室友关系怎样?有没有经常一起出门聚聚餐?从一顿饭可以延伸到人情,隗祯想要知道更细节的事。从前他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现在只能从濮怀玉口中得知。
他看着濮怀玉对亮起的手机屏幕蹙眉,体贴道:“如果是男朋友查岗,你可以接的。”
年轻人的恋爱不就是这样,时时确定两颗心依旧紧靠在一起。可惜他已经老了,信奉的不是患有焦虑症一般的反复确定,而是细水长流的可持续发展。
但,电话那头等着的的确不是简晟。
“可不是男朋友。”濮怀玉捏住下颚上的一点软肉,看着此刻闪烁着的来电人名称,这位平常无事也是不想跟她沾上关系的主,不暗讽两句就不错了,“是他的朋友。”
她还是接通了,刚开始就不耐烦:“喂?”
“濮小姐,别来无恙啊。Jacob这么久没找你,有没有觉得寂寞啊?”
包厢内很安静,特别是刚才天黑,隗祯亲自关上了门、拉上了窗帘,更加寂静。即便因此不开免提,也听得见是个轻佻的男声。
这又是谁?隗祯跟着女孩一同皱眉。
不仅她不喜欢,他也很不喜欢。
看不出教养二字有任何逗留的痕迹,家里人是怎么教的,这种程度就能放出来轻浮语气了吗?
“你的脚这么快就好了?”濮怀玉在电话里冷若冰霜,“还有,Jacob主动联系我了,我没有回复而已。”
她念英语的腔调很轻巧,有种既不费力、又很亲近的感觉。隗祯情不自禁去注意她的口型,就像为了讨要一点友好值不得不去关注一样。
Ja——cob。隗祯学习她的重音,在心里默念着。
他的母亲多叫他的英文名,也就是Ethan,以示关心。在这个世界,他习惯自己只是隗祯,但现在有点微妙的怀念。
E——than。
结果戚致廷很脏地骂了一声,变脸极快,一下子气急败坏:“这个脑残,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吗,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濮怀玉!别着急挂!他联系你,你没有理他对吧?你肯定会后悔的!以后说不定得是你打爆我的电话,求着我非要问到Jacob的去向。”
他真的很喜欢做假设,而且是可能性低于0.000…1%的假设。濮怀玉懒得跟他争辩,瞄了一眼隗祯的表情:“就算我求,难道你就会告诉我吗?你肯定想我用别的东西来交换。”
比如“尽快跟Jacob分手”,像个有lgbt倾向的鸡爸爸一样看着他。
电话那头,戚致廷的语气因为酒精神经质地轻快起来:“你很了解我啊,濮同学。”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特疯批,特帅啊。濮怀玉又偷窥了一眼隗祯。
现场多一个人,造成的尴尬感可远不止双倍。
“所以濮怀玉,我要用你的一句话交换。”戚致廷大着舌头,“交换Jacob以后的去向,他乐意去哪儿,我来告诉你。万一有一天他对你腻了,不配合你了,还有我配合你,不好吗?”
“腻了”“配合”……隗祯在心里冷笑。他可从来不觉得濮怀玉是会任他们摆布的类型。
濮怀玉:“你想知道什么。”
“你还真喜欢Jacob啊,我以为你只是跟他玩玩呢。”
此刻,戚致廷的心声微妙的跟隗祯的有所重合,不过戚致廷感受到的是以为拿捏到人的畅快,隗祯则是苦的、麻的,就像过了季、再也不好吃的涩柿子。
竟然是认真的。
——认真地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去。
“那天晚上跟Grace玩纸牌,你一连赢了五局,你说你是新手,我不信。”
“你不相信关我什么事。”
戚致廷又笑了两声:“我就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出千?”
有病吧?濮怀玉觉得莫名其妙。
她好不容易同意一次,以为这位少爷能直捣黄龙,问点更有意义的、能把她逼退的问题,结果他只是一时兴起问着玩玩儿而已。
“没有。”冷淡中夹杂仿佛带有些许热气的莫名,濮怀玉嗤笑一声,“我就是聪明,以及运气好。”
她就是这样一个面面俱到的女人。
就算谈了一个傻缺男朋友,就算在这儿为了回答一个傻缺男的问题强行中断晚餐,她也是完美的。
“好,我信了。”
濮怀玉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桌角。
转头偶然跟隗祯对上视线时,她拿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额角:“他不仅这里有问题,而且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们吃我们的。”
就好像他们两个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可以肆无忌惮说些坏话,旁人加不进来。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通病。”隗祯也觉得自己刚才想太多,濮怀玉又不是傻孩子,在恋爱关系中有自己的判断,心情迅速平复下来,“对了,濮怀玉,我上次忘记问你了。跟宿舍里其他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出去吃过饭,算破冰宴。”
燕京一处豪华公寓内,戚致廷则对着已经跳转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狂笑不止。酒精充盈头脑的情况下,他的态度确实相比较于平时更诚恳,跟喜怒哀惧不再欲盖弥彰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而是直截了当地觉得濮怀玉确实很有意思。
也只有濮怀玉敢这样了,她还真是个十足的妙人。戚致廷在沙发上晃着高脚杯,意犹未尽回忆起前几天跟Grace对话的场景——
“你会用这笔钱做什么?”他突然问起情人关于金钱的去向。
Grace靠在他的臂弯里思索片刻:“我想去念书。”
这回答着实出乎戚致廷的意料,这可不是过去的Grace会给出的答案。在他看来,这位空乘小姐胸大无脑,除了挥霍根本想不到要去提升学历。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戚致廷夸张道:“你要读书?Grace啊Grace,你不会是脑洞大开,觉得努努力充实一下学历就可以嫁进我们家了吧?”
你才脑洞大开呢。“戚少,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跟您奢求名分呢。”
话虽如此,Grace缓缓离开他的臂弯,也不趁机摸摸胸肌了,肢体语言相当诚实地拉开一段距离。
那些隐晦的羞辱似乎变的不再那般容易忍受,至少Grace自己虽然不敢行动,但她已经悄悄幻想起濮怀玉如何将戚致廷的另一只脚也踩肿——要是能直接踩坏就好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赐予这样的人健康的双足呢。
戚致廷当然无法撬开脑袋,确认Grace发自身心的臣服,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一点:自己这任女伴确实想念书了,而且并不是为了嫁入豪门。
他有点微妙的不爽。男人都有点救风尘情结,结果影响Grace的人显而易见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让他忍痛一瘸一拐回家的濮怀玉,当然不高兴。
“真的跟我没关系吗?”
“怎么没有。”Grace作出依恋模样,重新依偎过来,“没有戚少,我根本没办法实现理想。戚少对我来说,就像拯救我的天神一样。”
戚致廷满意了。
可惜他难得主动打电话过去问询,濮怀玉还没好气对他,真是不识好人心。
Grace不能嫁,她也不能。想到这里,戚致廷情不自禁剧烈摇晃起红酒杯,然后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