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下山

洛丝亭望着师父一步一步走下山巅的背影，虽疑惑她为何不御空而行，但见她步履沉重，好似又回到了原先那副清冷疏离之态，便未再询问。

石离九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字词声模糊，“徒儿……为师或许真的要走了，你温言师弟便托付于你了。”

洛丝亭心头一紧，追问道：“师父此去多久？可……可否带我同去？”

石离九摇摇头，轻咳几声，下意识抚上自己脖颈处的勒痕，“不可带你同往……”

却未解释缘由。

冥冥之中，洛丝亭心底掠过一丝不安。

她攥住石离九袖口，“师父，你不会是要……去为灵风师伯报仇吧？”

石离九沉默良久，艰难抬手，拍了拍洛丝亭后背，“放心吧，师父会回来的。”

她必须回来，她还要亲手诛杀王勉，为灵风报仇。

她将洛丝亭劝回了屋，却又在金锋洞府前驻足。

“洛英道友，进来吧。”

洞府大门的门轴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石离九闪身而入。

屋内幽暗，唯有丹炉中跳动的火焰映出斑驳光影。

金锋盘坐丹炉前，双眼不离炉内灵火，神情专注。

石离九抬手一掷，一枚玉简直飞炉边。

金锋没反应过来，玉简险些落入丹炉中，千钧一发之际，他指尖金光一闪，将玉简飞快卷入掌中。

“这是另外半卷丹方……”石离九语气淡漠，随即又抛出第二枚玉简，“金锋道友，我有事相求。”

金锋接过第二枚玉简，只觉手握烫手山芋一般，喉间滚了滚，声音压得极低：“洛英道友，你……你莫非想要我同你……一起去刺杀宗主？”

石离九一愣，脸色骤沉，“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金锋见她脸色不善，便连忙解释道：“那四位黑袍人来得诡异……听你一言，我怎会不联想到其中关联？只是，如今这形势，稍有不慎，便会小命不保……洛英长老，我劝你……”

“不用劝我，”石离九冷冷打断，“我暂且不会刺杀他。”

随后，她将灵风族妹之事告知了金锋，再三叮嘱，“金锋道友，务必要尽快将她接到身边，若她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金锋怔住，他没恼怒石离九的无礼，只是未想到一枚丹方玉简换来的，竟只是托付一名外门弟子。

他深深看了石离九一眼，轻轻颔首，“放心，此事不难，我待会儿便亲自让弟子去接她。”

石离九知晓，下山之事他恐也无计可施，她只能另寻出路了。

两人默然相对，金锋洞府大门又被轻轻扣响。

金锋轻“咦”一声，袍袖一挥，一道金色符文没入大门后。

大门开启，一道倩影缓步进入，驻足于门扉间。

“金锋……洛英长老也在？”

来人正是寒烟长老，她一脸讶然，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弋。

石离九淡然颔首，算是行礼，不想再多停留，转身便离去。

就在她抬脚迈出大门的刹那，耳畔传来寒烟与金锋的对话声——

寒烟：“金锋长老，宗门招徒大会即将开启，我们今日便得动身。”

金锋：“今日？可我这炉丹药还尚未出炉，至少还需等两日。”

寒烟：“两日？那可不行……此次宗门招徒大会在南域，路途遥远，必须尽早出发，否则会误了时辰。”

金锋：“可……”

两人身侧突然又出现了石离九的身影，她目光微闪，凝视着寒烟：“寒烟长老，你说，此次宗门招徒大会在南域？”

缥缈宗亦在南域，若是能借此机会前往，寻机与阳翊汇合，或许便是破局之际。

寒烟颔首，侧目打量她，疑惑道，“是啊，洛英长老，你素来不喜热闹，往年宗门招徒大会都是我与灵风道友同去，只是如今，哎……”

提及“灵风”时，她幽幽叹了口气，尾音低沉下来。

她知晓洛英与灵风交情最深，情谊非同一般，如今灵风身陨，她心中之痛定然最是难平。

石离九抽了抽嘴角，勉强一笑，“金锋长老若是抽不开身，不如，我同你前去可好？”

寒烟骤然瞪大双眸，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石离九，“你……你要同我去那人山人海的宗门招徒大会？！！”

石离九忙不迭颔首，“师兄逝去，我郁结于心，正好借此机会下山走一遭，也算散心了。”

寒烟轻“哦”一声，转头看向金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金锋清了清嗓子，有些无奈道：“洛英长老此议正好解我燃眉之急，既如此，寒烟长老，你便带她同去吧。”

他虽不知石离九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念及两卷珍贵的丹方，这点人情，该还还是得还。

“可我还需向宗主请示……”

寒烟话音刚落，身躯陡然一僵，侧耳凝神，似在仔细倾听他人的传音。

半晌后，她双唇微动，传音回应。

她脸上浮现一副古怪之色，侧目对石离九说道：“宗主方才传音，允你同行。但……你座下弟子需暂归宗主门下，由其亲自教导。”

石离九心头一紧，她座下拢共三名亲传弟子，洛丝亭与她情同母女，王勉此举，分明是拿弟子为质，以防她叛逃。

但为了与阳翊会合，这一趟南域执行，她非去不可。

“金锋长老……”她向金锋投去急切的目光。

金锋本欲入内的身影一滞，低沉开口：“洛英长老还有何事？”

石离九又急促唤了声：“金锋长老！”

有外人在侧，她不能明说，但她相信，以金锋的睿智，定知她心之所想。

金锋沉默许久，终是不太情愿地点头，“明白了，放心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自会护她弟子周全。

石离九终于松了口气，冲寒烟欣然一笑，“寒烟长老，我们何时启程？”

寒烟正怔怔看着石离九与金锋无声的“眉来眼去”，心中浮想联翩，忽听石离九问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石离九轻应一声，瞥见金锋独自伫立在角落里，烦躁地绕着鬓角碎发，本还想再嘱托几句，但想起他向来通透，便只深深一礼，以表谢意。

当她迈出金锋洞府的刹那，金锋的传音悄然入耳：“洛英长老，我知晓你并非池中鱼，但前路凶险，万事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石离九并未回首，而是唇角微扬，步履坚定，渐入日光之中。

王勉传音嘱咐寒烟过后，立马唤来座下弟子朱离，命他前去洛丝亭和温言住处传令。

朱离双手抱胸，椅在门框上，满脸不耐烦，“收拾好了没有？怎的如此磨蹭？我能等你半日，宗主能等吗？”

洛丝亭头也不抬，依旧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行囊，她不知宗主为何突然下令让她迁居，但既为宗主令，她便不得违逆。

“你这是何眼神？莫要以为你踏入元婴中期，便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师兄永远是师兄！”朱离恼羞成怒，腰身一挺，声音拔高嚷嚷起来。

洛丝亭冷笑一声，“朱离，你不过是元婴初期，如今还敢自称是我师兄？大家皆知，你不过是仗着宗主的势罢了。若非宗主亲传弟子之名，你可敢如此行事？”

她此言刺中了朱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