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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颂长宁》

7. 暴露

在许长宁说出他的名字后,江鹤一几乎没有思索,便立即跪下,额头触地,颤声求饶。

“殿下饶命……小人……小人知罪……”

许长宁看着他伏于地面,背脊在发颤,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嘴角微微上扬。

又是这一招。

她对他实在太过熟悉,一听便能听得出来,他的颤抖有九分是在演戏,此时心里指不定在如何骂人呢。

江鹤一看上去没有骨头,却是一个临死前都要逞强几句的人。

许长宁很清楚,他不怕死,故不会因此颤抖至此。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卑躬屈膝只是他最基础的手段罢了。

万事先求饶,以弱示人,惹人心软,让对方充分感受到上位者的滋味,再通过姿态的高低之别,让对方感觉已尽了羞辱之欢,也许便会不再与他计较了。

江鹤一八岁便来敌国当质子,若没有这点本事和小聪明,活不到现在。

聪明很好,许长宁今夜戳穿他,便是要好好看看,他这份聪明要为谁而用。

她整理好被江鹤一扯歪的衣裳,不紧不慢道:“你有何罪,说来听听,若坦诚,我可饶你。”

江鹤一低着头,血液倒流,一时觉得头脑发胀,心跳加速。

怎会被发现了!明明燃着迷香啊!

眼下谢家在朝中的势力明显比许长宁更为强大,他若是将谢筠供出来,定是死路一条,可若他不供出谢筠,擅闯东宫,亦是死罪难逃……

他要怎么说,才能保住性命?

江鹤一疯狂地思考,脑中忽然再度浮现,那日在御书房前,许长宁对他的所作所为。

差点忘了,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便对他动手动脚了!

“自从那日在御书房,小人见了殿下一面后,便对殿下魂牵梦萦!”

江鹤一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恐之余,仍不忘演出几分羞涩,“殿下那日既宽恕了小人,又是那般明艳动人,小人……心中敬仰,夜夜难寐……今日小人想亲自来谢恩,但不敢通报,见后殿无人把守,殿下寝殿的窗户又开着,就、就偷偷进来了。殿下喃喃自语,小人以为殿下在唤小人,可刚走近榻边,殿下便……将小人拉到了榻上……”

许长宁听了这一番说辞,几乎要为江鹤一鼓掌。

为了不供出谢筠,他还真是把她当成傻子来哄啊……

“那岂不是我轻薄了你?”许长宁哼笑道。

“这是小人的无上荣光……”江鹤一默默咬紧了牙关。

许长宁沉默片刻,随即光着脚站了起来,立于江鹤一面前。

她微微俯身,裙摆带着她的香气,轻扫过江鹤一的头顶。

“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随即转身离开,裙摆也从江鹤一的一侧扫过,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江鹤一透心凉。

“你若坦诚,我尚可饶你,但既然你满口胡言,我便让别人来审——”

许长宁唬他的话尚未说完,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脚踝。

江鹤一的手掌粗糙,与谢筠细皮嫩肉全然不同,但他掌心那股熟悉的温热,却比细皮嫩肉更令许长宁舒适。

此刻,这双有茧的手,贴在了她的皮肤上,一只手顺着她的脚踝,试探地向上移了一寸。

“小人绝无半句虚言……”

江鹤一抬起头望向许长宁,哀求道,“小人愿做殿下的奴才,伺候殿下,哄殿下开心,为殿下做牛做马……”

许长宁垂眸望去,迎上了江鹤一的目光。

他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水光,宛若清凛湖中掉进了一颗小石子,他的衣襟被拽得歪斜,露出了些许身上的伤疤,整个人就像一盏精致但又尽是裂痕的玉器。

多看两眼,都要让人于心不忍。

但许长宁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江鹤一言行举止如此卑微,令她不悦。

他如此卑微,却是在极力替谢筠掩盖,令她愈发不悦。

明明她给了他机会,但他还是选择骗她……

许长宁眉心微蹙,掐住江鹤一的下巴,猛地抬起,寒声道:“江鹤一,你本该是那河中央的白鹤,遗世独立,或鹤立鸡群,可如今,怎么活成了鸡的模样?”

江鹤一瞳眸一颤,神色沉了下去,似是被击到痛处,伪装得严密的情绪被撕开一道裂痕。

半晌后,他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讥笑,低声道:“鹤的脖颈腿脚被人折断,塞进囚笼中,若不像鸡一般乞食求生,恐怕早已化为白骨。”

“殿下,小人的命虽不值钱,但小人还是想活着……”

想有朝一日,能回到他的家,再见他的家人一面……

许长宁望着他的眼眸,许久没有作声。

说了这么多,恐怕只有这两句是他的真心话。

“可是怎么办?”许长宁阴沉的脸色顿时消散,她玩味一笑,“比起鸡,我更喜欢鹤。”

江鹤一闻言,眼中的不甘与愤懑几乎要溢出来,在他低下头掩饰的瞬间,还是被许长宁看到了一丝破绽。

他缓缓松开握着许长宁脚踝的手,垂着头许久未语。

他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膝,忽然觉得地面好硬,跪得有些疼。

“那小人无能为力,任殿下处置便是。”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颓丧。

许长宁负手行至屏风前,用茶水浇灭了香炉中的迷香,语气幽幽:“擅闯东宫,自是死罪。”

“除非,你于我有利用价值,我便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江鹤一闻言,嘴角微微扬了扬。

果然,许长宁即便嘴上不认,但还是对他有几分青睐的。

江鹤一再度伏拜,坚定道:“殿下有何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许长宁没有再看他,只是用小棒挑出香炉中的迷香:“今夜我已乏了,你明夜再来一趟,我与你详谈。”

“此外,还请江郎君明夜好好证明一番,今夜所说,句句属实。若你敢不来,或还敢骗我,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从何处来,便从何处走吧。”

许长宁一直背对着江鹤一,她不想看到他那副模样。

“谢殿下。”

江鹤一并未多言,礼数做足后,即刻爬窗离开。

直至远离东宫,他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松懈几分,可心中的悲戚和嘲讽亦随即涌了出来。

他本以为他已然麻木,不甚在意,可方才许长宁所说的话,开始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

“呵……”他靠着宫墙,微微仰头看向天边那轮孤月,“江鹤一……”

江烟栖鹤,孤一自清……

这是母后为他取的名字。

“我还真是,玷污了这三个字啊……”

一个皇子,怎会活得如此卑贱?

卑贱到,连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江鹤一轻笑一声,随即抚着斑驳的宫墙缓缓前行,左腿总是不听话地,比右腿慢半拍。

天寒地冻,左腿曾经的旧伤,又开始疼了。

*

薛竹铃发现寝殿内燃起了好几盏烛火,便知许长宁已经送走了“客人”,于是探头探脑地往寝殿里走。

她看到许长宁坐在桌案前,在纸上写字。

“殿下这么快便放他走了吗?”薛竹铃在许长宁身边坐下,习惯性地粘着她。

“他有心护着谢筠,恐怕三言两语难以说服他为我作证,万一他转头便去告知谢筠,就麻烦了。”许长宁一边答着,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我需要时间与他细聊,但谢筠今夜估计还在盯着,便约他明夜再来。”

只要江鹤一在众臣面前作为证人,证明谢筠不愿意碰她,甚至找人替代他行房事,谢筠便休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若谢筠无法与她成婚,谢家应当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来坐翊圣郎之位,如此她便不必成婚了。

“我方才在外面,听见了几句,有些不明白。”薛竹铃把下巴垫在许长宁肩上,声音软糯糯的,“殿下前世与江鹤一关系亲密,为何方才要说那些话激他?”

许长宁闻言,笔下一顿。

一滴墨坠于纸上,染开一朵花。

似有遥远的声音,随微微夜风,传入她的耳中。

“陛下,小人此生最想要,但也永远求而不得之愿,便是做那江烟栖鹤,孤一自清,自由自在。”

那时,许长宁并不知他是江鹤一,以为他是谢筠从何处寻来的面首。

她以为他要的自由,只是出宫而已。

即便当时她的实权已被谢筠尽数夺走,成了一个空有名号的皇帝,但释放一个面首,应当不是难事。

思索许久后,她给出了她的答案。

“那我便放你离开,你去任意想去之地,做你的孤鹤。”

江鹤一并未如她想象中开怀,他轻吻她的手背,拒绝了她的提议。

“小人……非鹤,一身卑贱,亦无以为鹤,能得陛下垂怜,已是万幸……”

……

那是许长宁与谢筠成婚后的第三年,某日夜里,许长宁问起枕边之人有什么心愿,江鹤一给出的回答。

许长宁如今想来,能猜到为何江鹤一明明想回燕国,却没有顺着她的话,争取离开的机会。

江鹤一的母后在他们那次谈话的前一年,因私通太医之罪,被燕皇江阙赐毒酒处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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