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谢明昭与父亲归家,那“案首”的消息如同投石入水,在小小的谢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欢腾巨浪。
王氏听闻,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连声念佛:“祖宗保佑,祖宗显灵啊!”
秦梅更是抱着女儿,又笑又哭,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慧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围着侄女打转。
连懵懂的谢澜、谢屹也感受到了这份巨大的喜悦,在院子里又蹦又跳。
这消息如同一阵疾风,不仅扫过谢家小院,更迅速席卷了整个泾川里,尤其是谢氏宗族。
授业恩师谢允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亲自来到谢家道贺,看着这个曾经沉默、后来却如璞玉般日渐显露光华的女学生,捻着胡须连声道:“好,好,好!巾帼不让须眉,为我谢氏一门增光矣!府试在即,戒骄戒躁,继续用心!”
谢明昭恭谨应下:“学生定当努力,不负老师期望,不负家人厚望,争取四月府试再进一步。”
族长谢宏正在自家堂屋与几位族老商议春祭事宜,当听到族人跌跌撞撞跑来报信,说谢蕴家的阿辞丫头县试高中,而且是“案首”时,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泼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什么?此话当真?谢明昭?案首?”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得到确切的答复后,他先是怔忡片刻,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感慨涌上心头。他缓缓坐下,目光投向祠堂的方向,喃喃道:“我谢氏一族……上一次这般轰动乡里、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还是十年前,允哥他……中了秀才的时候啊。”
那时,谢允少年得志,成为方圆几十里内最年轻的秀才,谢氏一族何等风光!可惜后来……谢允屡试不第,族中也再未出过像样的读书种子,门庭日渐沉寂。如今,这份久违的、甚至更加稀罕的荣耀,竟然落在了一个女娃娃头上。
谢宏心中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骄傲与对宗族未来的新期盼。
一个女娃能成案首,这说明什么?说明谢氏血脉文风未绝,说明族学教化有功,更说明这丫头本身才智非凡,这不仅仅是谢蕴一家的喜事,更是整个谢氏宗族重振声望的契机。
“快!备礼!不,我亲自去谢蕴家道贺!”谢宏当即决定。
与此同时,里正谢珩和村长谢渊也几乎同时得知了消息。
里正谢珩掌管一里事务,消息更为灵通些。他初闻时也是愕然,第一反应是核查是否无误,待多方确认后,才抚掌叹道:“了不得!阿辞不愧是我谢家儿女,此乃我泾川里增光添彩之大好事。”他立刻思忖着,该如何适当宣扬,既能彰显地方教化有功,又不至于过度惊扰这年幼的案首。
村长谢源的想法则更实际些。他既为一村之长,考虑的自然是村子的名声和可能带来的好处。
“谢明昭成了案首……咱们村这下可要出名了!往后说起咱们村,那就是出文曲星的地方!”他乐呵呵地盘算着,是不是该用村里的公产稍微表示一下,或者组织乡亲们一起庆贺,也好让村里其他孩子见贤思齐。
很快,族长谢宏带着厚重的贺礼亲临谢家,言辞恳切,勉励有加;里正谢珩和村长谢渊也相继到来,表达了道贺与支持。他们的到来,更是将谢明昭中案首的热度推向了高潮。
于是,上至族老里正,下至寻常农户,茶余饭后无不谈论此事。谁也没想到,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甚至有些沉默的谢家女娃娃,去参加考县试,竟然一举夺魁,成了县案首。这可是十里八乡多少年都没出过的荣耀,更何况出自一个女童之手。
同姓本家、沾亲带故的族人们自然与有荣焉,纷纷上门道贺,送上些鸡蛋、米面或自家种的菜蔬作为贺礼,言辞间满是夸赞与期盼。即便是外姓的邻里,碰上了也都会笑容满面地说上几句恭喜的话。
一连数日,谢明昭出门去族学,走在村道上,几乎每遇到一个人,都会收到或真诚、或羡慕、或探究的祝贺与注目礼。
就在这一片纷至沓来的关注中,谢明昭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乎格外不同。它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迎上来道贺,而是总远远地、悄悄地追随着她。每次她若有所感地回望过去,总能看到不远处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在她目光触及的瞬间慌忙低下头或移开视线。
那是林巧姑,住在村尾林家的女儿。谢明昭对她有印象,她家境贫寒,母亲常年卧病,全靠她父亲一人做苦力撑着,巧姑自己也很能干,家里家外的活计一把抓,性子沉默,很少与村里同龄姑娘玩耍。
这日下学,谢明昭独自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田埂边徘徊。
林巧姑似乎也看到了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走。
“巧姐姐!”谢明昭快步上前,唤住了她。
林巧姑脚步顿住,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却没有回头。
谢明昭走到她面前,语气温和:“巧姐姐,你这几天……是在等我吗?还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她打量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姑娘,此刻的她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头垂得很低。
林巧姑抬眼看了一下谢明昭,又迅速低下头去。眼前的谢姑娘,和她所见过的所有村里、甚至镇上的姑娘都不同。她身上没有畏缩,也没有骄矜,眼神清澈坚定,看人时平和而认真,仿佛无论对方是谁,在她眼里都只是平等的一个人。
她咬着下唇,手指几乎要把衣角拧破,喉咙里像堵了棉花,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请求,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怕被拒绝,怕看到对方眼中可能出现的惊讶、不屑或为难。
谢明昭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见林巧姑如此紧张,她微微向前倾身,试图与对方低垂的视线交汇,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巧姐姐,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这鼓励般的姿态和话语,让林巧姑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谢姑娘,你……你可以教我识字吗?我不要求多,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和……和几个常用的字就行。这……这是我攒的钱……”
说着,她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帕子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十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我知道这点钱不多……但是我劲大,可以帮你们家干活,什么活都可以干,割草、喂鸭、打扫、挑水……我都能做。”
谢明昭看着那十几枚显然积攒了许久、或许是她全部“私房”的铜钱,心中震动,这几文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林巧姑眼中的渴望光芒,让她心头发软。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巧姐姐,你为什么想识字呢?”
林巧姑被问得一愣。为什么想识字?这个问题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