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煦色韶光。
五月初五,是我与谢央的成亲日。
前一日,府上一片喜气洋洋,我蹲在池塘边看鱼,看了一遍又一遍,等不来曾在此处送我簪子的少年。
“沈青林,我要嫁人了,嫁给小将军谢央。”
“他人是极好的,会给我买糖葫芦,会让我看闲书,也会让我冬日里玩雪。”
“我嫁给他,定不会受委屈。”
“说来也巧,我与他的婚期也定在五月初五。陛下说,是个良辰吉日,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我福气好着呢,嫁给了城中最雄姿英发的公子,可没嫁给你,是我运气不好。”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就像先前与沈青林坐在房顶上看星星,也是这般模样。
那日,姨妈来府上看望阿娘,带了桂花糕,我想吃,阿爹就是不许,哄着我喝姜茶。
直至我哭着闹着要摔碗,他才许我吃上一块,沈青林瞧见,竟将我的桂花糕夺了去,严肃道:“阿云,吃了又要牙疼了。”
我不高兴了,将脸撇向了一边,生气了许久,他哄着我说要给我买世上最好看的镯子。
我不信!
他又哄着我去看星星,星光耀眼,如他的眼眸般。
我侧头看他,与他讲了许多,讲了他的书本子是我扔的,讲了他藏起来的糖人是我偷吃的,也讲了我说讨厌他,都是骗他的。
我垂下头,苦笑了下,那都是儿时的事情了,人总要往前看,不能总活在回忆里。
沈青林,沈府的海棠花不开了,我不等你了。
***
五月初五,街上十里红妆,皆是凑热闹的百姓。
我一袭红衣,坐在娇中,红盖头遮住了我的眼眸,什么也瞧不见,只觉与应府愈来愈远。
喜娇很快到了将军府,谢央挽着我,随我跨过火盆,走进正堂。
“吉时已到,开始拜堂!”
喊礼先生笑容满面,声音响亮清朗,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
“一拜天地赐良缘!”
“二拜高堂福寿全!”
“三拜夫妻共白首,家和业兴笑开颜!”
我侧身弯腰,与谢央的脑袋轻轻擦过,视线里映入了一点点红。
他在我耳边轻声低语:“对不住,委屈你了。”
我轻摇头,亦是轻声回他:“嫁给你,算不上委屈。”
礼成后,我被送入了洞房。
坐在床榻上,瞧窗上的窗花生动,瞧身上的嫁衣喜庆,有些不真实。
我在此,等了良久,才等来谢央。
他似乎饮了许多酒,神智都不清了。
他坐在我身侧,将我拉入了他温暖的怀抱,他半垂着眼眸,呢喃道:“那年花灯宴,我给你买了河灯,可是你走了……”
“我还为你准备了生辰礼,可是没送给你……”
果然,如谢婉讲得那般,谢央心中藏了个姑娘,她为姑娘做了许多,可姑娘不知,也不喜欢他。
原来,扬名天下的小将军也会为情所困啊!
我抬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一下又一下,如阿娘哄我那般。
“我也去过花灯宴,还瞧见了你呢!”
我轻声与他讲,讲着讲着他就了睡过去。
三日后,谢央陪我回府。
回府途中,路过沈府,我瞧那被大火烧了的枯木,失了神。
“夫人,别看了。”谢央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眸,拉着我往前走,“要回家了,高兴些。”
我点点头,对他笑了笑。
阿娘知道我要回府,备了好些吃的,有东坡肉、水晶肴肉、蟹粉狮子头……
都是我爱吃的。
闲来无趣,我拉着谢央在后院编花环。
他瞧着池塘,忽然笑了出来。
我不解,仰着头问他:“你笑什么?”
他道:“想起一些趣事。”
趣事?与我家池塘有关?
我垂着头,想了又想,倒是真有这么一件事。
我六岁那年,谢婉来府上找我玩,陪她来的,还有谢央。
我与谢婉蹲在一旁的树下数蚂蚁,全然没顾得上一旁的谢央。
不知他从何处拿了几块桂花糕,将它捏碎,全丢在了池塘里,鱼儿瞬间撒了欢,将桂花糕吃了下去,撑死了许多。
“我讨厌死你了!”我抬手指着一旁的池塘,哭着冲他喊:“你赔我的鱼儿。”
“对不住……”他瞬间羞红了脸,垂着头,不看我,声音也愈来愈小:“我父亲就是这般喂鱼的……”
我哭的更凶了,推了他一把,他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磕在了柱子上。
看着就痛,可他没出声。
谢婉则在一旁安慰我,她开口埋怨着谢央:“表哥,你莫要说话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还是坐在池塘旁,暗自伤心,不言语。
不知谢央从何处弄来了一串糖葫芦,他笑着递给我,轻哄着:“糖葫芦可甜了,你尝尝。”
糖葫芦我没吃,给了谢婉儿。
直至两人离开,我都没再理会他一句。
我回神,瞧着他的眼眸,感慨道:“我那时还真是小气啊!”
他摇摇头,笑着反驳我:“怎么会呢,夫人那时挺可爱的!”
***
卞京的夏日总是多雨,淅淅沥沥了许多日。
因为萧砚要和亲,谢婉儿最近总是闷闷不乐。
我去寻她时,她正坐在窗前,拖着颌发呆。
“谢婉儿,你猜我给你带了何物?”我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阿娘做的酸杏脯。”
谢婉爱吃酸杏脯,打小便爱吃!
儿时,只要我阿娘一做酸杏脯,她就会第一个跑进我家中,比我跑的都快。
她拿起杏脯,尝了尝,而后向我扯出一抹笑,比哭得都难看,“嗯,好吃。”
我在府上陪她用了午膳,我要回去,她却偏要我陪她去灵隐寺。
我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去。
我与她并肩走着,刚走一会儿,就遇见了萧砚。
他于朦胧雨雾中撑伞,让人看不真切。
谢婉瞥着嘴道:“挺巧啊,大皇子。”
“谢婉儿。”他握住谢婉的手腕,将人拉入了他的伞下,祈求道:“我有话要与你讲。”
“对不住。”谢婉摆手拒绝,干脆利索,“我与应云约好了,要去灵隐寺祈愿。”
他不死心,又开口:“恰好我也要去,那便一起吧!”
谢婉皱着眉头不说话,眼眸倒是愈来愈红了。
得嘞,萧砚又把谢婉惹哭了!
灵隐寺我没去,瞧着两人的背影,只希望谢婉这是最后一次哭。
我独自撑伞回了将军府。
却在沈府后院那一片枯木旁,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我脚步匆匆,追了上去,嘴里喊道:“沈青林……”
那人回头,一脸茫然,并不是他,只是个与他相像的少年罢了。
我轻叹气,说道:“对不住,识错人了。”
是呀,怎会是他,人死不可复生啊!
我转身,就瞧见了站在我身后的谢央,使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没执伞,就这般让斜斜细雨打湿了衣袍,他就静静地瞧着我,不言语。
“谢央。”我垫着脚尖将伞撑到他头顶,浅笑着道:“我们回府吧!”
他顺手接过油纸伞,却不挪动脚步,与我平视,表情带了些许严肃:“若是沈青林还活着,夫人会与我和离吗?”
我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他却放弃了,转身拉着我往前走,“罢了罢了,我已经猜到夫人心中的想法了。”
我心中的想法?
他定会以为我会与他和离。
可我不会,嫁给谢央,是上天给的缘分。
“我不会!”环境静默了许久后,我冷不丁地告诉他:“你就这么不信我?”
他笑,笑得很开心,“我只是不信自己。”
雨渐大,伞不知不觉中朝我偏了几分,将我整张脸都罩在黑幕中。
***
《即事》中有一句:吹落杨花春事了,小池新绿雨添痕。
将军府后院有池塘,也有荷叶菱枝漂浮。一场雨过后,池水上涨,长出了青苔,却已被下人清扫的干干净净。
可池塘中若是再有些鱼,那便更好了。
听依兰讲,府上来人了,来的是谢央的下属,名叫三七。
我瞬间来了兴趣,心中尽是好奇,跑去问他:“你为何叫三七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头,红着脸,声音小得如蚊蝇般:“我娘生我那日是三月七,我爹说,就叫三七,十全十美。”
我心中只觉,这名字挺好,何人不想要十全十美啊!
依兰在一旁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缓了一会儿,才说:“哪有人像你一样,起名字这般随意。”
三七摇头,认真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简易又寓意美满。”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可我便记住了他,记住了他名为三七,是个爱害羞的少年!
午膳后,我睡了片刻。
睁开眸,谢央正坐在床榻前瞧我。
“醒了?”他嗓音低沉沙哑,轻轻开口:“夫人要去后院看一看吗?”
我刚想摇头,又止住了动作,换了主意:“好呀!”
我随他去了后院,一眼就瞧见了满池塘的鱼儿。
我很是感动,亦有些诧异:“谢央,你为何知道?”
“当然是我猜的。”他浅笑,一脸傲娇:“今日,夫人在池塘边望了许久,定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