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玉姬回来的比你们料想的要早。她并没有出轨后偷情应有的餍足,恢复到了平时温和有礼的样子。
“多亏老师这两日的周旋。”她向你行礼的幅度比标准还要大得多,发簪流苏却纹丝不动,后颈露出一小点拿粉盖住的吻痕。
当目光转向泉奈时,她的背部线条立刻变得工整,像突然面对一幅挂在墙上的装饰刀剑,没有弯腰只是颔首点头。
“也多谢泉奈大人掩护,辛苦了。”
泉奈正用盯着玉姬手上的镯子,他觉得真好看,应该给你也整一个。闻言突然抬头:“我自愿的,不用谢。”他不留痕迹的往你那边靠近了点,这是你们之间默许的最近距离,再近些你就会像前两次那样挪开。
玉姬忽然笑起来,这让泉奈生出些自己被人看破小动作的尴尬,随后他马上关掉了自己的羞耻心,他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玉姬的指尖在杯沿转出半圈水痕,她先看向你时,瞳孔微微扩散,那是人类回忆触觉记忆时的生理反应。
她从袖口拿出一缕断发——这是现在流行的信物。玉姬犹豫着开口,内容却像响雷,“那晚过后,我发觉…我其实不爱那侍卫。”
震惊!泉奈被她的话吓到了,他内心惶恐的想着‘原来女人是得到男人□□后就会收走爱的吗?’他震惊之余又看向你,‘难道昨天你没对他做什么还算得上是好事?’
你倒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没觉得她口中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泉奈看你没有任何不认可玉姬行为的表示,心中翻涌起酸涩。
你:“确实会存在这种情况啊,得到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泉奈:!果然啊!
玉姬摇了摇头,“他发誓要与我约定终身时,我只觉得像是被婚姻绑住了第二次……”
“昨天下午看见路过的绸缎商时……”她话语里的走向让泉奈不肯相信的微张开嘴,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茶杯中晃荡的水面。
玉姬从另外一个袖口拿出另外一缕断发。将两缕明显能看出属于不同男人的断发平行的摆放在一起。
“我又心动了。”
泉奈:“什么——?”他上半身前倾几欲站起。
你按住他的背:“坐下!”然后又看向玉姬,“对不起。”
他愣愣的坐下,玉姬怎么能这样……他一开始决心帮助她本就是希望你能和玉姬一样抛开婚姻和教条的束缚能和他在一起。他还以为玉姬的行动至少能鼓励到你勇敢迈进……现在怎么看着像要冲过头了。
他开始同情起那个他从未见过的侍卫,他一定和他一样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要和玉姬在一起……怎么会这样。
玉姬并不在意泉奈的失礼,她继续向你解释道:“原来我爱的只是'偷'这个动作本身。”
泉奈的指关节发出“咯”一声。他看向你的眼神像落水抓浮木——
“老师觉得呢?”
玉姬问你时,左手扯住了你放在案上的袖角。这个动作泉奈做过七八次,你也躲过了七八次。此刻你却任由她拽着,还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她。
“只要你想清楚。”
‘这算什么?!’泉奈震怒,‘太纵容了吧!’
他赶在你说出一些在他看来更离经叛道的话之前出口:“可是只喜欢‘偷’的话,那个侍卫也是可以满足这个条件吧?”
玉姬耐心跟他解释,她并不在意这看起来有些许冒犯的问题。
“因为偷的对象只有一个人,所以偷情就成了和婚姻一样的‘束缚’,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泉奈的指甲在榻榻米上刮出抓痕。他此刻才彻底明白,将对你的希望投射在玉姬身上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行为。玉姬不是另一个你,而是面镜子,把他那点悲壮的‘为爱做三’照成了笑料。
“所以您……”他喉结滚动得像在干吞千本,“宁可不断换人,也不愿……”
后半句噎在气管里,化作一声仓促的咳嗽。
你伸手拍他后背的动作像在给受惊的动物顺毛。
玉姬也开解起他:“别担心了泉奈大人,老师和我不一样。”
泉奈惊魂未定。
玉姬:“老师并不是会让男人伤心的女人。”
泉奈内心崩溃:她是!
他这时候恨不得一一细数和你见面之后留下的伤口,锁骨下那个实质性的伤疤不算,那是千手扉间划得。
他还想告召所有人,别再有任何人、主要是男人,再上你的当了!你就是个有了丈夫还要亲他的坏女人!你就是害得他——
他说不出口。在你面前他可以坦然的承认自己第三者的身份,但在别人面前他做不到。
你没管他们的谈话内容,已经开始操心起别的事情了,
“那需要我们帮忙吗?和绸缎商的?”
泉奈心里想什么‘我们’,他不想参与了。
好在玉姬没说要。
真是松了口气。
午后,你们开始收拾行李,除了正常的酬金外,还有玉姬赠送的各式谢礼。其实收起来也不麻烦,但泉奈却在那里磨磨蹭蹭。
“不是你说的要去宇智波族地吗?”你忍不住指责他消极怠工,“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他指着案上还没收起的纸笔,“我要给我哥哥写信,这得提前告知他,不然贸然带你回家有点不合礼数。”
你放下卷轴,本来想问那怎么不早点写,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刻意催他,他肯定要多嘴去问。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道:“信寄过去人都到了吧。”
泉奈无所谓的说:“我们路上可以走慢点。”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转过头来:“为什么你从来不给他写信?”
你语塞。
……
还没想好借口。过了几秒后你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的说:“写信的话你会顺着地址杀过去吧。”
泉奈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是吗——”
你硬着头皮接话:“是的——”
他放弃了追问你,“我要先去集市上买点东西,回来之后给我哥哥写信,等明天再走吧。”
“为什么不先写再去集市上寄出去。”
“会不会我有通灵兽。”他抽了抽嘴角,“你不当忍者多久了?没有见过通灵兽吗?”
“……我不想和动物结缔契约。”
“为什么?”
“不想让动物上战场。”
“为什么?因为死了你会心疼?”
听到这话后你无意识的摩挲起嘴唇:“这是一方面的原因……比方说我喜欢狗,但是让狗陷入到和我和其他人的战争里……”你摊开双手,“会让我有种无力感,我更想要狗安全的待在家里。”
泉奈斜倚在窗框边,食指穿过一枚苦无的环甩得飞快:“你和你丈夫真的能想到一块去吗?”
你眼皮朝他向上一翻:“我们现在说的东西和他有关系吗?”
他忽然直起身,将苦无‘嗖’的掷出,最后赶在竹筒敲击前将它钉死在接近撞石的那一秒。
“你能出来赚钱是你丈夫支持的吧?可是你的逻辑下,爱什么就要保护什么……现在的环境并不是——”
泉奈顿悟了:“你出来赚钱是为了让他不当忍者吗?”
你的脸色瞬间阴沉。
宇智波泉奈还在通过你的反应做人物侧写,“他很弱?所以你才觉得他会受伤?”
“闭嘴。”你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泉奈恍若未闻:“被我说中了。那就说得通了,你是真的不敢给他写信,因为你觉得我杀他易如反……”
你手背轻贴着他的下巴向上一托——这个起手太过自然,好像只是为了挑开挡住他脸上的碎发。就在他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微怔的刹那,你的手腕倏然翻转,掌心重重抵住他的下颌向上猛推,同时五指扣住他的鼻梁向下施压。
你完成了一个让他闭嘴的‘反掌’。
泉奈甚至没来得及合齿,舌尖就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他疼得瞳孔骤缩,看向你的瞬间三勾玉在眼里打转。
收手时,他的下颚还保持着被迫仰起的姿态,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溢到唇边的闷哼咽了回去。
泉奈忽然吐出舌尖,像一只被撬开壳的河蚌展示着嫩肉上的珍珠——不过珍珠是红色的。
他屈起食指,用指节轻轻刮过那点血勾走。
“我去买东西。”他走了,每次转头的时候发尾甩出来的弧度好像能体现主人的心情一样。
泉奈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门,屋外的春风带着点冷。将案前的白纸卷起一个角,又被镇纸按住。
你走过去坐在案前,用手指舒展着自己皱起的眉毛,好像这能让你心情好点一样,但皱眉也无外乎是一种情绪的外漏表现方式,难道推平了就能说你变得开心了吗?
写信是一件有来有回的事情。
如果要写就要重读一遍他的信。
从胸口的里兜拿出一张纸,还有一张你不想看。纸页间飘落几粒细小的灰尘,在斜照的阳光里浮沉。
‘你爱我,我不要忘记你。止水’
而你背后的本该走掉的泉奈侧弯着自己的脖颈,辨别起下方需要倒过来才能读懂的字。
‘不·要·殉·情。’
他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原本别在身前的那缕发尾垂落下来,马尾的末梢在你目光不及的阴影里轻轻晃动,恰似主人的心情。
泉奈真的很想,直接从你背后把你反复读来读去的纸抽走。
他非常迫切的想确认下是不是看错了,但是理智告诉他才不能这么干,不然短时间内你会发飙两次。这个后果他难以承担,你比起把他揍一顿更有可能直接冷处理他。
所以他又在与刚刚相反的那边歪了歪脖子。
嗯……从这边看说的也是‘不要殉情’。
哈,他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原来你是寡妇啊。
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庆幸自己不算插足的第三者,庆幸那些辗转反侧里自我厌恶的猜疑,原来只是笑话。
这个笑话倒是比支持玉姬出轨、结果她出两次要让他好接受得多。
从现在开始他将毫无芥蒂的鄙视每一个出轨的行为。
可紧接着,另一种荒谬感浮了上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如果另外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为什么你从未提起?
为什么任由他误会?
任由他在那些靠近你的瞬间,突然想到远方或许还有另一个男人,然后硬生生压下妒忌……好吧好吧他从来都没压下来过,所以他会经常提。
那张信纸上的字迹,他倒着看得一清二楚。
‘你爱我,我不要忘记你。’
哼。
泉奈几乎要冷笑出声。
‘你爱我’?多么居高临下的断言。不是请求,不是告白,而是一种盖章般的结论,而那句‘我不要忘记你’像在说什么钱货两清的交易:‘你付出过,所以我必须记得’。
而后面紧跟着的,却是‘不要殉情’。
……多可笑啊。
这个男人,临死前想的居然是别为他死?他以为你爱他爱到那种地步?爱到像书中所有丧偶的情侣一样殉情啊?还是说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你,所以才能轻飘飘地用遗言绑住你?
‘我不要忘记你’是对你的安慰,‘不要殉情’是命令。整封信里,他怎么没看出来有半点对你的爱意和不舍啊?
还有时间写信……他肯定是自杀。为什么自杀,他已经想清楚了,肯定是因为虫!一个不爱你的人因为虫被迫绑在一起,而你的暴脾气和虐待倾向又让他百般折磨,最后选择用死亡来摆脱。
泉奈:我太聪明了!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他突然意识到更冰冷的事实:
你留着这封信。
反复读,反复折起又展开。而与此同时——
你从未承认你喜欢他。
虽然你喜欢他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毕竟你们有虫。
上午玉姬明明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而你却没有任何的解释,她后面还说‘别担心了泉奈大人,老师并不是那种会让男人伤心的女人’——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难道你读不出来吗?可是你居然没有否认,还拍他的背……
这不是喜欢吗?他是傻子他判断不出来吗?
风吹起信纸一角,你马上拿镇纸压住即将产生的褶皱,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在害怕?
害怕再一次失去,所以干脆不再承认?如果他泉奈也只是个‘秘密’,那么当他某天像那个男人一样变成尸体时,你至少不必再当一次寡妇。而你赚钱的行为应该也是在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做打算,毕竟失去丈夫的女人是很难在这里存活的,而你又不想做回忍者。
忍者都死得早……所以你才忽远忽近的,对吗?
真笨啊你,他和随便就在战场上死掉的那种忍者才不是一个货色。
泉奈又在心里补充了下,而且他也不会为了逃离你而自杀。
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呢?
带你去远点的地方让你和他多接触,再多了解点他吧……不过他得问斑哥或者父亲要点资金,他钱不太够。
马尾的发梢垂在肩头,他低头看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而你正在把纸举起来——不好,他的影子要印在纸上了!虽然你还在幻术但是只要察觉到他还是会暴露的。
唉。
收好他留给你的信后,你提笔几次又放下。实在是不知道写什么,除了骂他是笨蛋外你只有词穷。而且就算写了你也不知道往哪寄。如果随便找地方烧掉确实可以,但是保质期有那——么——长吗?
这时间跨度真是有够奇怪的,不过你也不想花力气去想这些。如果说止水是被宇智波和木叶的积怨逼死的,也许阻止宇智波和千手建村就好了。
可是认真的吗?你?阻止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
啊?你这么大本事啊?而且万一真的改变了什么既定的命运,止水万一都没活到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说起来泉奈到底什么时候才带自己去族地,你以前只在幻术世界见到过年轻的斑,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那个八九十岁老头的样子。
唔,其实你着急见斑也有通过他的长相去判断还有多少时间的因素在里面,你是有印象他和你找到落脚山洞那会他长什么样子的。早知道十年前就多问问斑确定一下细节了。当时拿不准他对自己什么态度,问多了你怕他赶你走,觉得你根本不是他弟媳的转世,而是一个记忆小偷。
虽然斑在看到你的长相以及扯淡的转世论后并没有表现出对你的怀疑,但当时你还是对他多少有点怕怕的。
目前能回忆起来的片段只有黄色废料和争吵画面,你甚至连他怎么去世、你又怎么当的寡妇都想不起来。
反正建村的时候,是没说宇智波斑还有存活的兄弟。你妈妈也没和你讲过这些。可是不用质疑的是泉奈确实会陪你很久——他后期的脸和现在明显不一样,但还是看了斑再说,多个人多个参考。
等去了族地就稍微对他多点耐心吧……你怕斑瞪你。虽然更多的时候他对你的包容要多过带土,但是和他弟弟比孰轻孰重你还是分得清楚的。
真受不了宇智波兄弟……你想到这里难免有点怨恨,亲兄弟之间互赠眼睛你还能理解,但是——
宇智波泉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惊鹿上的苦无拔下来了,铁器离开竹筒的声音让你抬起头。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泉奈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都要翘到天上去。
“不行吗?你还没写好信所以怕我跟着地址杀过去?放心吧,我以宇智波的名义发誓我不会那么做。”
你抿了抿嘴,“不是要去集市买东西?”
“买完了啊。”
你示意他接着说,他抬眼朝你撇了眼,“你管呢,我干嘛要告诉你买的什么。”
其实你也不是很好奇,只是不想他追问写信不写信的事。
你从椅子上起身,案前的纸笔还没动过:“你用吧。”
泉奈走过来,你又去还没收起来的寝具上躺着,估摸着他写信应该要一会。他扯开椅子:“你怎么躺下了?我写得很快的。”
你翻个身背对他:“你管呢,写完喊我就行。”
他居然没和你斗嘴,低头继续写信。
纸笔簌簌响了一阵,他突然开口:“要不要看我写的什么?”说这话时信纸已经写满大半,摆明是故意吊你胃口。
你眼都没抬,“不要。”
他尾音上扬:“你会后悔的。”
你猛地坐起来:“你是不是在信里污蔑我?我跟你去族地会被你家人抓起来当审讯犯折磨吗?”
他笔下不停,语气轻快:“你知道就好,现在还有机会补救。”
“别救了直接死吧。”你“咚”的一声倒回去。
笔尖突然停了。
泉奈的声音难得认真:“还是救一下吧,我不想十六岁就当鳏夫。”
你:“你才十六岁?”
他“啪”地搁下笔:“我哪里不像吗?!”
“你家里几口人?”
泉奈眯起眼:“怎么现在才开始关心起来……”不过他还是老实开口,“只有我哥哥和父亲还在。”
你想起他提过的只言片语,小心翼翼确认:“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最小的那个孩子?”
“我前几天明明和你讲了你都没在认真听。”
“对不起。”
他看你第一次和他说对不起,还有点不适应,沉默几秒后,略显别扭的开口:“我大哥斑是第一个,然后还有三个哥哥……其中有一对双胞胎。”
战国时代的五个孩子,相当于现代女性在医疗落后、营养匮乏的条件下,连续经历四次高危妊娠——其中还包括一胎双生子!
想象一下,没有无痛分娩,没有抗生素,产后可能还要提防敌族偷袭。
你揉了揉太阳穴:“斑大你几岁?”
“五岁多。”他突然警惕,“干嘛?见面跟着我叫斑哥就行,虽然你年纪比他大不过我在信里和他写了。”
你:……
天知道你原来还嫌过九十岁老头年纪大。
当下的状况让你艰难的开口,“称呼确实是要考虑的问题……没有更容易开口的称呼吗?”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你,“喊少族长也可以,只要你嫁给我的话这么喊没问题。”
你:……谢谢你也不想这么喊,就没搭理他,继续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泉奈看见你陷入沉默,他斟酌着开口,“你是怕嫁给我以后像我妈妈那样吗?”他又补充,“在生下第五个孩子后就……?”
“不是怕。”你终于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是觉得可悲。”
“你以为我想吗?”泉奈的声音压得很低,“母亲去世那年我一岁都没有。斑哥抱着我看着棺材下葬,可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你那天说的话还是有点伤人的,”他撅了下嘴,“不过确实有我的问题在里面。”
你晦涩的开口,“对不起。”
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