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喝酒
为了蒋茉婚礼,阮盈满请上三天假,衔接周末,恰好五天。
婚礼当天,拒绝蒋茉发来充当蜜月电灯泡的邀约,阮盈满回到家休憩不到片刻,蒸腾的羞耻感又开始笼住了她。
绕客厅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阮盈满在搜索引擎里打出“江湛丑闻”的关键词,结果除了传得神乎其神的美貌身材和青年才俊之名,一无所获。
她又换了个主语,“华科丑闻”,仍旧是些无足轻重的用户吐槽。
持续不得劲,阮盈满盘腿坐到沙发上,准备转移注意力,于是她掏出手机把杜诚灵狗血淋头地骂了顿。
骂完停歇,阮盈满显出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平静,只是质问:“万象科技这个case候选人本来就不多,杜诚灵你还给我添乱。现在闹出这样的乌龙,我要上哪去找其他天时地利并且人和的候选人?”
在江湛面前挖人,不就相当于给了华科一个对她严防死守的契机。
另一头喝得神志不清的杜诚灵掏掏耳朵,本来就对这个项目不抱希望,“嗨呀,多大点事,死案就死案,咱们第一次接技术方向的案子,没头绪也正常。”
满不在乎的口气让她的话一滞,“你……”
阮盈满的话堵在喉间几乎窒息,略微沙哑的嗓音竟有几分低沉,“杜诚灵,你能不能摆正你的态度?!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让业内看我们创善的笑话,你能不能有点尊严?”
成功唬住老板,阮盈满握拳,江湛,此仇不报非君子!
杜诚灵果然被激得严肃起来,半晌,问:“是不是,我耽误你挣钱了?”
万象科技这一单项目价格可不便宜,年薪百万的职位,公司能拿到30%的猎头费,而阮盈作为公司合伙人,提成比一般三七分成的猎头高出不少,能瓜分走一半。
向来以爱财如命人设立足的阮盈满不怒反笑,气结。
不等对方道歉解释,她果断挂断电话,消沉片刻终究还是不解气,于是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一圈,阮盈满有了头绪。
她拨通新一轮电话。
没关系,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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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盈满居然邀请自己到她家喝酒。
人已经坐上阮盈满家中深绿色的雪尼尔绒沙发,秦莉仍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秦莉是比蒋茉小半岁的堂妹,她与阮盈满因酒相识。可自从她在蒋茉生日宴上酒后吐真言,控制不住对阮盈满表白,两人已经近一年没有见面了。
但今天阮盈满竟然主动邀她来家里喝酒,实在是令人不敢想象。
休闲居家装的阮盈满卸了妆扎着半垂的松垮丸子头,有一种慵懒的松弛。她弯腰从客厅的酒柜拿出一瓶麦卡伦18年雪莉桶,将不锈钢的冰块桶和两只透明古典杯搁置在矮脚茶几上,然后随意地盘腿坐到沙发前。
秦莉直愣愣的眼神胶在阮盈满身上,脸上的神态疑惑间或细微的惊喜,斟酌措辞,她问道:“你今天怎么,会邀请我来你家喝酒?”
还是两只酒杯,真的没有第三人了?
几声清脆的“哐当”声响,两三冰块被投入酒杯中。阮盈满不紧不慢地拔头酒瓶,开始往杯子里倒酒:“当然是找你有事。”
香甜清新稍带一丝辛辣的酒香在静谧的室内散开,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晃酒杯,纯粹原始的味道被充足释放。
秦莉视线不禁追随阮盈满的动作。
装满琥珀色威士忌的酒杯,被她透粉的指尖抵至秦莉面前。暖色的灯光影绰,拉出更为细致的阴影,在酒色的阴影下,干净圆润的指甲像沙滩上淋着海水的贝壳。
以秦莉视角来看,阮盈满不亚于用歌声诱惑航海者的海妖塞壬,只不过她用的是酒。
酒鬼对酒鬼,彼此都太了解对方的欲/望之源。
因为不论是怎样的情绪,都能被酒精一点点地催化、释放,成为明面上洋相尽出的丑态,但那也是暴露心底最柔软、最脆弱、最无助的瞬间。
咸湿酸涩的心跳鼓噪,可惜只有秦莉听得见。她轻抿一口琥珀色的威士忌酒,熟悉的丰富风味在舌尖绽放,秦莉的眼神变得复杂,原来阮盈满还记得她的口味。
但秦莉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她,仿佛酒里的辛辣和甜蜜如嗜情愫的小虫,狡猾地一并钻到心底。忽而酸涩感满溢,轻轻叹了声,她认输似的开口:“阮盈满,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阮盈满同样呷了口酒,并未贪多。闻言,立体柔美的五官上神色略显寡淡:“我还记得你姐姐,蒋茉,和我说过,你和华科的江湛是同一所常青藤大学的同专业师兄妹,只是研究方向略有不同?”
敢情把自己叫过来就这事?
听由对方提及江湛,秦莉眼神骤变,钻到心底的小虫把她咬疼了,眸子便不受控制地染上敷衍、厌烦和不耐,她跳脚,拔高声线,“阮盈满你就直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阮盈满敏锐抓到名为情绪的虫子饱食时的餍足,挑眉,“你怎么这个态度,你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他那种深不可测的笑面虎!”秦莉蓦然想到某一次研究会上,对方单手插兜言辞犀利的样子,便面上郁结,心底恶寒,“不提醒你的错误然后以高位视角看你笑话,事后又装老好人,假惺惺佯装安慰说你进步空间很大,真的非常非常让人讨厌!”
“他就没什么值得吐槽的嘛?”阮盈满的声线被她拉得老长,呼出一点酒味的疑惑,仿佛只是一句简单的无心之问。
“我觉得他像个木偶,一个完美的假人。”
秦莉说完,眸子顿时斜睨过来,居高临下:“和你一样!阮盈满,你也算是棋逢对手。”
阮盈满嘴角上扬,面对秦莉奚落仍笑容饱满地变换招式,冷静接招:“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也非常讨厌他。只是我手上有个万象科技技术总监的case,本来目标是华科的徐克庸,但目前为止进度为0,不,也可能是负数。所以想问一下,你那边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吗?”
秦莉的关注点却在前半句,语气玩味,“你也讨厌他?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阮盈满不得不被动地讲述了一遍蒋茉婚礼上发生的乌龙。
回忆的过程比威士忌更让她微醺,阮盈满垂眉敛目地拨动酒杯,而心底的虫子嗅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虎视眈眈,“……你说他一身高定,全身上下却没什么像样的饰品,唯独手腕间有一对万宝龙袖口,和一只普通的欧米茄手表,哪家公司市值千亿的老板穿得那么低调?”
半杯威士忌下肚,不过瘾的秦莉开始去冰箱找蜂蜜和气泡水。
传来的声音被空气稀释,有一种不着调的调侃:“呦,你观察得还真仔细,不过呢也不全赖你,毕竟上学那会他就很低调了。”
得偿所愿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关上冰箱,秦莉笑了一声,又说,“但我不信,就凭这个你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感觉有被讽刺到。
阮盈满向来不喜欢左右逢源、区别对待他人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但她本身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猎头。
冰块融化,酒液清凉爽口,口感变得轻盈。阮盈满灌酒,压心间邪火,凉意十足的液体在口腔过一圈才被她慢慢咽下:“听信杜诚灵鬼话,我以为他就是徐克庸!”
“这个case拖了好久,也许我太心急,也太自信了。”手肘撑在茶几上,阮盈满脸靠手背,小弧度侧头,眼神柔和许多,语调也温吞起来,像在反刍失败的痛苦。
“他的眼神好像在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秦莉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突然被她这副郁郁寡欢的低落样子媚到。
反客为主地调制起蜂蜜气泡鸡尾酒,顺手给阮盈满也来一杯。
阮盈满幽幽叹息,“我直觉江湛很假,仿佛戴着倒人胃口的面具生活。也可能是我自尊心作祟,我居然在这样一个顺风顺水的天骄之子面前出了个大洋相。你说,他身材怎么那么好,是不是假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完美,是不是穿着假肌肉啊,伪装成宽肩窄腰翘臀的九头身,实际是他勾引投资的手段。”
一大段洋洋洒洒的诋毁,阮盈满没有丝毫羞愧神色。
反倒是秦莉被刚入喉的鸡尾酒呛到,她拍胸咳咳两声,“真的假的?”
阮盈满镇定自若:“你就当我是头阴暗的蛆虫吧,算了,我又不挖他,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事情呀。”
和秦莉碰杯,阮盈满语调放松,嗓音娇媚,回归正题,“所以,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秦莉犹豫,吞吞吐吐地说:“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消息准不准。我有个学长,在科技达工作近12年,最近突然听说他要回国了,嗯,他应该挺符合你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