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顾笙为季氏后辈们授完琴课,沿着蜿蜒的石径返回客舍。
行至花园深处,却见季晚棠正一袭紫衣漫步于繁花之中,垂首轻缓拾捡起鹅卵石小径上被风吹落的花瓣放在竹篮中。
那花开在偏僻处,不知姓名,但色泽明艳,形态别致。
听说是季若木年轻时从南方带回的,原有红黄二色,可移到园中只成活了一株黄花。经年累月,如今已蔚然成片,金灿灿地铺展开来,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季晚棠并未回头,只将手中新拾的金色花瓣放入臂弯的竹篮中,轻声问道:“阿善,你看这花美吗?”
“尚可。”顾笙走近,见他篮中已积了半篮的金色花瓣,便也信手捻起一片在指尖端详,“此花倒与桃花有几分相似。”
只是桃花高悬枝头,花瓣舒展,此花却生得低矮,花冠形似倒漏。
季晚棠轻笑道:“若木姨姨当年因此花的红花酷似西域进贡的安石榴花,这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将它从南方带回。谁知造化弄人,最终存活、繁衍开来的,偏偏是这不起眼的黄花。”
安石榴是西域进贡的名贵果木,顾笙也未曾亲见,只是捏着花瓣默默观赏:“你采这些花做什么?”
“近日闲来无事,原想试着调制些零陵香,见园中正好花团繁盛,便采些新鲜花瓣一同制香。”季晚棠说着,纤白的手指便自然而然地抚上顾笙的手背,“你平日里总用艾草,也该换些新香了。”
顾笙平日所用熏香,皆是阿月所制,阿月于调香一道并不精通,只会炮制艾草。季晚棠难得有这份闲情逸致,她自然乐见其成。
季晚棠摩挲着指腹下女人细腻的肌肤:“阿善,时机差不多,你可以找机会试着向母亲提亲。”
顾笙捻花的指尖一顿:“……现在?是否仓促了些?我看季辞云似乎仍只将我视为授业师长,并无他意。”
前些时日她不过略微试探,季辞云便惊慌躲闪着逃走,顾笙疑心自己或许是操之过急,未料季晚棠竟比她还要心急。
“是不是仅仅视为师长,一试便知。”季晚棠手臂环上顾笙的腰肢,眼神看着女人明显清瘦的面容,扭身将人带向了花丛旁更为隐蔽的假山中。
他将顾笙抵在山壁上,脑袋埋在她胸前,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那股带着墨韵的书卷气,温热的气息隔着意料吹拂在顾笙身前:“你的身子可大好了?前些时日我听他说你病得很重。”
“已无碍了。”顾笙搂着季晚棠的腰肢。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偶感风寒,加之心绪低落,不愿见人罢了,这几日也该缓过劲了。
“那就好。”季晚棠爱怜地仰头,温热的唇在她线条清峻的下颌上轻轻印下一吻,“那你尽快向母亲表明心意,求娶季辞云。待到此番事了,你我便不必再这般偷偷摸摸,也无需你与他虚与委蛇。”
顾笙神情有些犹豫:“季家主的那份券书,言明家业须由辞云所出之长女继承。仅仅成婚,恐怕还不够吧?我不还要怀上季辞云的孩子才可以吗?”
……
“……怀他的孩子?”季晚棠面色骤然一冷,眼中的暖意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头望着顾笙,眼中情绪莫名。
忽然,他猛得凑近她,张口不轻不重地在她脸颊上咬了一下,留下两排浅浅的白色齿印。
顾笙吃痛,下意识将他推开了些,他面上又立刻换作一副哀怨凄楚的模样:“你还真想怀他的孩子?”
“你可是女人,你怀的是究竟是谁的孩子,难道外人还能求证不成?”
季晚棠的言下之意,顾笙不必细问便能猜到。
只是若真走到那一步,子嗣的血脉关乎继承大事,非同小可。一旦东窗事发,被旁人察觉到孩子的血脉存疑,难免要埋下无穷后患。
“这太冒险了。”
“阿善……”季晚棠秀眉轻蹙,见顾笙对自己的撒骄无动于衷,心知绝难改变她的决定,只得悻悻然抿紧了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还是先娶到季辞云再说吧。”
“今日授琴,我便去试试季辞云对你是否有意,祝你们早日终成眷属。”季晚棠满怀怨气地捧着顾笙的手,趁其不备,又在她食指的指节上狠狠咬了一口。
被他接连偷袭两次,顾笙连忙抽回手:“季晚棠,你属狗的吗?”
她屈指一看,指侧已然破皮,带着鲜红的血迹。
“我可以是。”季晚棠后退一步,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带着几分暧昧:“若是季辞云问起……你便告诉他,是让园子里发疯的野狗给咬了。”
午后,季辞云果然注意到顾笙右手手指上伤口。
这伤口正在关节处,顾笙若是包扎起来,手指无法屈伸,便不能授课,因此只是涂抹了一层琥珀色的伤药。
季辞云盯着那伤口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这伤痕的形状与位置都有些蹊跷。他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傅,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顾笙低头,但见手指上的齿痕已然消散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略显方正的伤口,应该看不出是咬痕。
她面色如常:“无妨,来时路上不慎,被道旁的枝桠刮了一下。”
季辞云心中疑窦未消,他看得真切,那伤痕边缘齐整,不像是树枝刮伤的痕迹。
顾笙将手自然置于膝上,琴案恰好挡住了季辞云的视线。他这才回过神来,收敛心神,开始为顾笙弹奏近日苦练的《鸣海》。
恰在此时,季晚棠施施然步入水榭。
他换上了一身极为扎眼的绛紫色织金深衣,外罩一层烟霞色轻纱,内衬与衣带皆是扎眼的红,云鬓间金钗步摇随着步履轻晃,熠熠生辉。
本就秾丽的容貌经此盛装,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娆风情。
季辞云何曾见过兄长这般打扮,指尖一颤,竟弹错了一个音。
季晚棠手捧一碟精巧点心,径直走到顾笙的琴案旁跪坐。
他眼波流转,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顾师傅授琴辛苦,晚棠特命小厨做了几样点心,手艺粗浅,还望师傅不弃,品尝一二。”
顾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