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酉时刚至，夜色四散开来，小闲从城外归来，见刘闳的屋子罕见点着烛，眉头几不可见地跳动一下。
屋内，刘闳聚精会神提着兔毫，在案几的丝帛上描绘着什么，小闲悄悄走近，待看清笔下的女子，不觉如鲠在喉。
主子真丢人啊......
刘闳发现他来了，毫不避讳地把他拉到跟前，指着画上的女子，笑道，“小闲，本公子画的如何？”
画上的女子双手叉腰，柳眉轻抬，其神顾盼神飞，张扬灵巧，其形柳腰聘婷，婀娜苗条，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自是天下无二的绝美。只是，这女子瞧着像......思及此，小闲瞥了一眼刘闳，只见对方神色痴痴，心下暗道，完了，主子怕是被欺负他的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主子若是为了这个狐狸精，不回长安怎么办！毕竟依主子的性子，这事定是能做出来的！
小闲苦恼的皱眉，不行，若是当真如此，陛下和夫人定不会轻饶，自己不死也得脱几层皮。对了！小闲眼神一亮，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递上，“殿下，王夫人来信了。”
刘闳放下兔毫，接过帛书，一目十行，“母妃催我回去了。”
小闲心下一喜，“那主子快些回宫吧，这次出来时间长，想必夫人担心坏了。”
这次出来时间已有半年，再加上临近元日，信中母妃催的实在紧，刘闳收起信件，抬脚出门，“我去找一下霍小将军。”
信中，太子托母妃带话，若是在边关遇到霍去病，就让他随自己一同回去。
他们住的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刘闳推开屋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泪眼蒙蒙。他眨眨眼，提袍进屋，就见霍去病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撑着地，神色哀苦的抬头望天。
刘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黑黢黢一片，空空荡荡。
“出去！”
声音比冰还冷，刘闳吓得一激灵，若不是因为太子，他还真不稀罕踏进这个屋子，“说一句就走，太子让你回去。”刘闳自动隐下“随他一起”四字，这人不好相与，若真与他一同回长安，一路上怕是无趣至极，痛苦至极。
话说完，他当真转身就走，刚抬脚跨出门槛，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前段时间风光无极的少年将军竟也有如此萧索颓废的时候，刘闳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停住。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霍去病转头，见刘闳大步走来，眉头微蹙，下一刻抬手将另一个酒坛甩出去。
刘闳堪堪接住，手臂有些麻，不由心里咒骂一句。他在霍去病身边坐下，大饮一口，却不想同一黍酒，北地的口感比南边更加浓烈醇厚，刘闳未作准备，冷不防呛得直咳嗽。
霍去病嘲讽地斜睨他一眼。
刘闳并未理睬，只在咳嗽止住后大赞，“痛快！”紧接着又大口饮下，只是这次，并未被呛住。
“说吧，有什么事能让小侯爷独自喝闷酒？”
霍去病冷哼，“公子莫要多管闲事。”
“罢罢罢，爷还不稀罕听。”
刘闳被酒性激起几分豪气，畅快淋漓，不觉几口杜康下肚，烧得人既清醒又疯狂。轻雾迷了眼睛，似有一美人叉腰瞪眼，一颦一笑活色生香。
刘闳抱着酒坛傻笑，连带着鼻尖上的痣也变得俏皮起来，“朝朝，好美。”
霍去病冷笑，“见色起意，庸俗。”
“非也非也。”刘闳直起身子，满脸不赞同，“寻常美人胜在皮肉，可朝朝与众不同，她貌比仙子，才胜男儿。这些日子见她交际商贾官府之流，贯通生意之经，打法松紧有度，游刃有余，竟是我也甘拜下风。若她是男儿，朝廷户部也进得。”
刘闳恍惚间又看到吴朝金谈笑风生的模样，似是整个人发着光，他痴痴笑起来，“她，真的好美。”
闻言，霍去病似有所感，沉默地看向窗外的一片虚无。
“所以，你会将她绑回去，册为王妃？”
“美人怎能用绑？自是要情投意合为上！”刘闳纠正道，“女子是用来怜惜的，可用不上小将军上阵拼杀，对待敌人的那些手段。”
情投意合？这可与赵破奴说的大相径庭，霍去病还待问清关窍，刘闳这边却已渐渐醉过去。
“喂，别睡，你细细与我说说。喂！”
刘闳抱着酒坛睡得昏天黑地，任由霍去病推搡也醒不过来。霍去病无奈瞧着，心中大抵明白自己算是彻底冒犯了心上人，也不知当时如何想得，竟然错信了赵破奴那厮的鬼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要如何是好？
霍去病悔不当初，即便杜康在手，仍旧愁苦万分。
翌日，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吴朝金拖着蝉衣，想要出门逛逛，蝉衣想着这些日子也没给孙芷她们休息休息，索性将医馆歇业一天，给她们休了假。
赵破奴见状，连忙跟着她们也一起出了门。这些日子，主子发了疯般与他比武练枪，招招狠厉，没有一丝留情，饶是他这般的铁血男儿，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况且，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和芷儿一起出门逛逛，这次不管怎么着，他定得跟出去！如此想着，他悄悄瞥了一眼霍去病的位置，却见对方也正在盯着他。赵破奴心一横，只当没看见，仍旧不管不顾出了门，不过这次，主子并未阻拦。
赵破奴好奇地回头，这一看心下了然，原来主子也想跟着出门呀。
赤城属上谷郡内一座小城，临近祁连山，市集虽比不上长安东西市的繁华，可也自有它的野趣。街上品类繁多，多是外邦之物，瞧着别具匠心。
几个姑娘家挤在一处，多在饰品、装饰小物、胭脂铺前停留，虽素衣挽发，却美得各有不同，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突然，吴朝金搀住蝉衣，贴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喏，霍去病那小子跟在后边。”
蝉衣顿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朝朝，你们先走。”
霍去病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却见蝉衣突然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她是在等我？霍去病不敢耽搁，连忙快走几步，“姑娘。”
蝉衣浅浅一笑，“公子，我们谈谈？”
赤城原本是匈奴必扰之地，高墙凛凛，颓垣败壁，但自打霍去病得胜以来，城里也渐渐热闹起来。蝉衣从街边买了两串炙羊肉，递给霍去病，“公子尝尝。”
炙肉香气四溢，霍去病咬了一口，心里愈发沉重，这时候蝉衣邀他相谈，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姑娘，那日是在下冒昧，我也是听了......听信了谗言，一时脑子发热才......反正是我错了，我向姑娘道歉。”
蝉衣避而不答，转言道，“昔日，我曾遇见一对夫妻，他俩情投意合，心有灵犀，让人好生艳羡。可惜，万事古难全，一拍即合，合心合意实在少之又少，多是君心负妾心，妾心有两意。”
“若是如此，还不如当初相见不相识，或是做个好友，也比贪心受伤要强。公子，你说对吗？”
霍去病垂眸，“我若心悦一人，定不会令她神伤，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男子追求女子，一开始谁不是满腔爱意，恨不得将心掏给对方，可时间一长，“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会变成一把利刃，将女子钉死在善妒的牌子上，蝉衣浅浅笑了，眼神愈发冷漠，“公子当真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