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又过了几日,风平浪静。
兰乌逐渐适应了白天上课、实习,晚上偶尔“加餐”的规律生活。
这份脆弱的平静在一个午后被彻底打破。
她刚结束一堂通识课,正抱着沉重的、标注满拼音的笔记本,吃力地辨认着回宿舍的路标,手腕上的通讯器却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来自凯斯的通讯请求尖锐地响着,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急迫。
她刚接通,凯斯那标志性的、带着嘲讽却又隐含焦躁的声音就砸了过来:
“喂,文盲,你还有心思慢悠悠散步?看看星网!你都快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
兰乌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点开星网推送,几个触目惊心的词条瞬间跳入眼帘:
#兰乌精神力长期枯竭#
#星刃内部医疗报告泄露#
#是谁在伤害SSS级治愈师#
#孕期家暴疑云#
点开其中一个热度最高的词条。里面赫然贴出了几张打了部分马赛克、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见的图表——正是罗兰医生为她做的身体检测数据报告的一部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她精神力的异常耗散模式和长期低于安全值的波动曲线。
紧接着,是一些看似合理的推论和分析文章。文章将她之前在采访中提到的“丈夫死亡”、“偏远山区”、“缺乏教育”等信息,与这份医疗报告强行关联起来。
【深度分析:从兰乌夫人长期精神力枯竭,看其婚前可能遭受的系统性精神压迫与虐待!】
【惊天内幕!SSS级天才的陨落前兆?是谁在持续汲取她的生命力?!】
舆论的风向,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偏转。
之前还只是赞美她隐忍和曲线救国,现在则彻底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怜悯与愤怒。
兰乌:“……”
【天啊!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失去丈夫后悲伤,原来在之前就可能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那些数据看得我头皮发麻!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嫁给一个傻子,又被管道工家暴?现在怀着孕还要被不知名的东西汲取精神力?】
【细思极恐!她之前说的‘老公家里人’,是不是就是长期迫害她的元凶?那个死在肚皮上的傻子老公,真的是意外吗?】
【星刃必须保护好她!军方必须介入调查!这是对全人类珍贵财富的犯罪!】
【她之前不敢直接说,是不是因为害怕?现在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同情、猜测、阴谋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将“兰乌”这个名字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兰乌站在路中间,看着光屏上滚动的信息和那些泣血般的控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是谁泄露了罗兰医生严格保密的医疗数据?
需要她来制造利益的阿尔文?还是拥有她数据的罗兰自己?
目前曝光的东西,以及舆论的走向,对她来说确实有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余的事?
“喂?说话!”通讯器里,凯斯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吓傻了?”
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凯斯学长,我……我好害怕……”
听见她的声音,凯斯稍微柔和了语气:“你先别急,星刃一定会介入,保护学生的隐私。”
“先见面吧,千万不要自己回复网上的舆论。”
“可我已经回复了。”
“?”凯斯大为震撼,“你回复了什么?”
已经不用他问了,属于兰乌的回复被疯狂推流,推到了他面前。
【兰乌:请不要再攻击我老公了!】
【兰乌:也请不要打扰,我和我的孩子。】
凯斯眼前一黑。
底下热评第一条就是:
【姐,我真分不清你是娇妻还是演的了】
没过多久,网上被曝光的数据就被批量压下。
星刃官方发布了通告,表示会调查到底。
但那些留档、那些讨论,并没有因此平息。甚至有人开始推论,兰乌所说的,第二任老公在恩戴的“亲戚”,究竟是哪一位富豪——现在大家都默认,是有人要买下兰乌这样的孕妇,作为特殊的……玩物。
作为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文盲,兰乌的脸,确实可以说是漂亮得要命了。
以至于叫人一看见,就以为她是什么落难的贵族、百般宠爱下长大的脆弱的温室花朵。
只有仔细接触,才能发现她掌心的伤痕,那些粗粝的茧。虽然不能直接讨论兰乌的体检报告,却已经开始有学生出来发声,表示近距离接触过。
她之前过得很苦,并非谎言。
……
冥想室内,灯光被调到最暗,模拟着无垠的星空。罗兰坐在冰冷的、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上,试图让自己进入那熟悉的精神放空状态。这是他多年来应对高强度工作和精神耗竭的唯一方式,是维持理智的锚点。
然而今夜,锚点又失效了。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杂念,但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浩瀚的宇宙图景,而是那次实验时那短暂却蚀骨的片段,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回放——
明明已经过去三周了。
感觉却如此清晰,仿佛此刻仍有余波在他神经末梢跳跃,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股力量从涓涓细流,骤然变成温暖洪流,将他彻底淹没的失控感。他记得自己精神壁垒是如何在那力量面前土崩瓦解,不是被暴力摧毁,而是像阳光下的冰雪,心甘情愿地消融。
是那种灵魂被浸泡在无边温水中,每一个角落都被熨帖、被滋养的极致安宁。比最顶级的神经舒缓剂更纯粹,比一切他所知的快乐更触及本源。一种……让他膝盖发软、理智崩溃、甚至生出摇尾乞怜冲动的、该死的极致舒适。
喉咙里似乎又溢出了那声不满的闷哼,那种未被满足的渴望如同细密的虫子,啃噬着他此刻的神经。
“呼——”
罗兰猛地睁开眼,呼吸有些紊乱,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抬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用物理的疼痛驱散精神上的混乱。
失败。
那些感觉太鲜明了,鲜明到超越了他过往所有的数据记录和理论认知。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治愈反应。更像是一种……一种精神层面的成瘾前兆。
他试图将思绪转移到兰乌的检测数据上,那些异常波动的曲线,那些预示着“捕食”和“汲取”的特征。
兰乌这些天治疗过的人,已经有数十个。
似乎没有人表现出和他一样的严重截断反应。难道只是因为他接受了多次的短暂治疗?可接受重复治疗的并非只有他……
可一秒,思维又不受控制地滑向——“如果……如果当时没有中断,让那感觉持续下去,会怎样?”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冥想室里踱步。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他略显焦躁的身影。
那个带来这一切的源头,此刻正安然睡在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三周了,他的症状一点也没减轻。
门骤然被敲响了。
……
兰乌站在罗兰的冥想室外,能隐约感受到门后那并不平静、甚至有些紊乱的精神力波动。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酝酿出惊惶与不安,轻轻敲响了门。
门内持续的踱步声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门滑开。罗兰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褐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