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谢览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磐院,近来宫中生变,他几乎日日待在皇宫。齐景谊在岭西拿到了常威侯爷联合太子私自募兵、造兵器的证据,现下已经捅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勃然大怒,有意改立储君。
得到消息的世家大族在惶恐中度日,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如今太子垮台,扶持哪位皇子又成了难题。
谢览既要稳定人心,又要避免自己跟齐景谊在这个关头牵扯上关系,可谓是身心俱疲。
他揉着酸胀的额头,在内心推演计划中的下一步该如何走,事到如今,必须要...
“主子,二公子求见。”
这种时候,他来作甚,莫不是来探听宫变之事的内幕?
谢览睁开眼睛,红血丝如蛛网般在眼底蔓延:“让他进来。”
谢觐惴惴不安,他知道此行来定然会遭到大哥的驳斥,可为了香茗,他又想再尽力一次,脑海中回想起少女明媚的笑容和滚烫的泪水,他内心又坚定几分。
谢览并不说话,而是淡淡的吹去水面上蒸腾的热气,没有抬眼瞧谢觐半分。
他这个堂弟,优柔寡断,心性软弱,旁人不过三言两语,便能牵着他走,若不是有谢氏庇佑,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建树。
这般冷漠让谢觐愈加紧张,他本就畏惧大哥,有求于他之时更甚。
“大..大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
“我有一密友,她母亲得了急症,急需龙涎草救命,我记得前年...”
前年谢览受赏,其中有一样东西就是龙涎草。
谢览轻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脸上的神色也是很平淡:“哪位密友?”
给出去的东西问个去处再正常不过,可有先前逼迫他做选择的前车之鉴,谢觐又怎么敢说实话,他只能从自己的一种朋友中薅出来一个靠谱的:“是...在学舍认识的,他父亲不过七品小官,家里自然拿不出来....”
他说话时,低着的头几乎要磕到地上,眼睫也是止不住的乱颤,谢览一瞧就知道是谎话,但近来繁忙,他也没心思关心这些:“让听玉带你去库房取。”
竟真就这么成了!谢觐大喜过望,恨不得给他磕俩头:“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听玉领着人出去,谢览又一次揉着胀痛的额角,连带着后脑勺也是一片痛。恰巧鸣泉此时进来,瞧着远去的谢觐和面色不郁的谢览,他咬咬牙,还是如实相报:“主子,林姨娘病重,涂二小姐回相府了,大夫开的方子里,就有龙涎草这味药材。”
话说完,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是清脆的、杯子碎掉的声响,鸣泉低着头不敢起身,作揖的胳膊隐隐发颤。
谢览多智近妖,如何听不出这句话的含义,如此一来,谢觐的‘密友’究竟是何许人,一目了然。
他骤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从干涩的喉咙里蹦出来,粗粝又难听,完全不该出现在谢览身上,更难看的是他的脸色。眉眼紧紧压着,眸中清冷不再,是泼天的愤怒和阴冷,他低喃着自语:“涂香茗...你怎么敢。”
无边的火在心中烧灼,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渗着愤怒,谢览几乎没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杯子的碎片被他用力捏在掌中,利刃划破手心,暗红的鲜血顺着裂缝流下,痛感后知后觉的袭来。
鸣泉的眼中出现几滴红,他顾不上恐惧,急忙从地上起来,欲招呼侍女为主子包扎。
谢览拦住他,语气冷然:“往四皇子府去个消息,说我近三日有要事在身不会再进宫,请他行事多加小心。”
“查清楚,这几日涂香茗的去向和书信往来。”
吩咐完这两件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阴冷,声音沉到滴水:“将那龙涎草,抢回来。”
鸣泉内心大惊,不是不让二公子取,而是给了他之后,再匿名抢回来,这法子未免也太折辱人....可他不会对主子的吩咐有半点异议,鸣泉又一次的跪下,抱拳回复:“是。”
鸣泉起身要走,忽而听闻背后传来主子轻声发问:“这几日,她往磐院来过吗?”
问的是谁,不言而喻,鸣泉心里阵阵发虚,不敢往前再走一步,只能用比他更低的声音答道:“未曾...”
未曾,未曾。
谢览自幼时起就是天之骄子,谢氏给予他与生俱来的尊贵,满腹经纶又让他备受重用,可他如今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心里的挫败。
他们如此亲密无间,涂香茗口口声声说心悦于他,他迫不及待的要退掉和涂妙容的婚事迎娶她,如今看来全都是一厢情愿?她宁愿去找谢觐,也不愿跟他声张半句,她当真是个满口谎言、没心肝的骗子。
卡在肉里的杯子残渣被他面无表情的剖出来夹在指尖,殷红顺着白玉般的指节往下面流,谢览看着染血的碎片,发出冰冷的笑,眼底凝聚着比乌云遍布的天空更加阴沉的愠色。
早时还是晴朗的天顷刻就变了,黑云压城,豆大的雨倾泻般落在地上,很快就浸湿整个地面。
谢觐抱着怀里的盒子,快走几步,面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如今正是香茗火烧眉毛之际,若是他做了那个雪中送炭之人,香茗定然能重拾对他的心意,届时他们就离开这金玉笼子,做对乡野间的逍遥散人。
仅仅是想想,他便不由得傻笑出声。
变故发生在谢觐途径的窄巷,他被人拦腰抱住,还未来得及发出呼喊声,颈后一沉,人就翻着眼白晕过去。
望溪重新拽好滑落的面巾,把谢觐拖到墙角带檐的地方,又给他盖上草席,才拿起盒子放在怀里,临走之前,他无不感慨的蹲下去对着昏睡的谢觐说道:“二公子二公子,你说你读书不灵光也就罢了,怎么连这点儿事都看不明白,没瞧见那涂二小姐早就是我家主子的人了吗,你怎么就非要自讨没趣呢。得了,睡一会儿罢。”
拿到东西后,他脚尖轻点,宛如一缕烟消散在破楼窄巷之中。
涂香茗现下在青茗茶坊的后院,宋慕青派人回了趟钱塘,马匹一刻不停的跑,带回来满满一车的东西。香茗拿着药方一样一样的对,对到最后,泪水直流。
除了那样传说中的龙涎草,其他东西一样不少。这已经不仅仅是花钱能做到的事了,比钱财更珍贵的是慕青的心意,她何德何能,此生能得这样一位挚友。
“道谢的话莫要多说,此时此刻,救下琴姨的命才最要紧。”宋慕青拉住她,紧握着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香茗用力的点点头,跟松萝一起抱着东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