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机场 送别
夜深了。顾知秋抱着笔记本坐在阳台,屏幕还亮着。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仿佛带着草木的湿气。她眨眨眼,眼睛有点酸。
她转头看了眼卧室。时越已经睡着了,床头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安静的侧脸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提醒跳了出来——“距离时越离开还有1天”。
夏天就要过去了,窗外的蝉声都变得稀稀落落,听起来像是敷衍的告别。
她知道人生的车轮向前,可今晚,却想要它停一停。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清晨的阳光,透过T3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在地面上投下形状不一的光影。
顾知秋安静地站在值机柜台旁,看着时越将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在灯光的照射下,她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那个小疤痕,那是去年暑假做饭时不小心被溅起的油星烫伤的,当时他把手放水龙头下冲了冲,笑着对她说“没事”。
她却心疼得不行,又是翻出烫伤膏又是帮他冰敷,更是承包了那两天的家务。时越当时还开玩笑说,早知道待遇这么好,多烫个几次也值了。
“先生,您的行李是直接托运到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对吗?”柜台后甜美的女声在做最后的确认,打断了顾知秋的脑中自动播放的记忆画面。
“是的。”时越点点头,声线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昨晚几乎没睡,此刻眼底泛着化妆也没能完全掩盖的乌青色。柜台的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才看清时越的侧脸轮廓。
“好了,这是您的护照和登机牌,请收好。”对方扬起甜美的微笑,证件被递了回来,“祝您旅途愉快。”
时越道谢后接过,转身看向她,声音很轻:“走吧。”
从值机柜台到安检口,短短的距离,两人却走得异常缓慢。想起暑假时来送他去西南实习那次,周围也跟现在一样的喧闹,大厅的广播里不停地用双语播送着航班消息,人潮在两人身边来来去去,穿梭不息。
顾知秋的视线落在时越的随行行李箱上,箱子的一角,贴着几枚神态各异的小熊猫贴纸,那是今年过年他们在高中校门口闲逛时,她买回来贴上去的,说是要在他的箱子上盖上自己的章。
她还记得当时时越无奈的表情,还有自己得逞后的笑声……当时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可鼻腔莫名涌起一股酸涩。她用力眨眨眼睛,而心底那股刻意压抑着的不舍,还是从这些琐碎却温暖的记忆里钻了出来。
“好了,就到这里吧。”快到安检口时,时越停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满是不舍。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其实早就定的,可惜这几天才拿到,没能赶上你的生日。”他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遗憾。
顾知秋情绪被打断。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是条项链,正安静地躺在盒子中间。吊坠是她熟悉的玄月形状,月身上铺满了澄澈的碎钻。而在弯月的怀抱中,镶嵌着一枚亮眼的鸽血红宝石,心形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
那还是大一暑假那会儿,她窝在沙发里刷微博,刷到个网友分享求婚过程,给戒指一个大特写。她记得当时自己把手机举到时越的面前,指着屏幕上那枚心形的红宝石求婚戒指,开玩笑说了一句:“你看看这个,也太美了吧!简直‘有生之年’系列啊!”
从未想过,那样一句随口说的话,会被他如此郑重地变成了现实,送到了自己面前。
顾知秋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时越。她只是看着他。
时越也正在看她,“帮你戴上好不好?”
他绕到她的身后,温热的手指拨开她后颈的碎发,将项链为她扣上。
“等你拍第一场雪给我。”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常的样子,“听说那边冬天的雪景超级无敌好看。”
“好。”时越站在她面前,替她理了理衣领,把项链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我要进去了。”
“嗯。”她的声音有些发闷,想说些轻松的话,例如“别太想我”或是“记得报备行踪”,可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变成了一声哽咽。
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他没再说话,只是伸开手臂,将她用力抱进怀里。顾知秋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仿佛敲打在自己的心上。
这个拥抱其实很短暂,顾知秋却觉得经历了无数的情绪起伏。
“顾知秋,”他突然喊她的全名,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照顾好自己,不要熬夜写稿”
“那你也不要一忙起来,饭都忘了吃。”
“……尽量。”时越眼里终于出现了一点笑意。
顾知秋跟上次一样,站在原地,随着队伍越来越远,她走得近了点,似乎想把那个熟悉的背影看得久一些,更久一些。
就在这时,时越突然回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喧闹的人潮成了模糊的背景。他抬起右手,在耳边做了了个“保持联系”的动作。
她也跟着用力点点头,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
出了机场的感应门,此刻的阳光已经带着灼热的温度,明亮得有些刺眼。一阵微风吹过,吹在顾知秋有些发烫的面颊上,让她有些混沌的大脑恢复了清明。
回程的机场快线上,车厢里空荡荡的。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她对面,女孩大概是累了,靠在男孩的肩膀睡得正沉。停车时,男孩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顾知秋移开视线,低头看时越送给她的项链,在灯光下细细端详,钻石像是被揉碎了的星光,像极了在青岛时他们一起看过的星空。没想到自己也有那么黏人的一天,似乎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他的影子,或是跟他有关的事。
回到时越家后,房间里的一切还是他们今天早晨出门前的模样。玄关处,他的拖鞋安静地摆在她球鞋旁边;客厅沙发上,他们昨晚看电影时盖过的毯子随意地堆在那;小卧室里,那个曾经放在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此刻已经没了踪迹。
一切都提醒着她,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出了远门。
顾知秋把包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