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永绥吉劭11
水田。
失去林静仪的起头和纠正,秧苗歪七扭八、随随便便、哪里都有,凌乱的仿佛画满线条的草稿纸。
郁沅所在那一排勉强还能看出队形,韶一安则是哪里空着插哪里,库库推进度,恨不得直接站在田埂上往田里抛。
从山洞过来的贺久晟被迫加入插秧大队,学习能力很强,平衡能力很差,秧苗歪到隔壁田里都没发现。
受伤的林静仪坐在田埂上研究支线任务,被敲晕的宁云在旁边睡得很香。
乍一看,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陈磊什么时候进的山洞?”郁沅的秧苗逐渐歪到了贺久晟的旁边。
贺久晟弯着腰,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停下动作,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会儿红色光线变弱了,应该是阳光没怎么被月亮遮住的时候。”
郁沅轻皱了下眉,阳光被完全遮住的那段时间大概是正午,贺久晟是他们吃完饭插了两排秧苗来的,也就是下午一点左右,排除路程,很可能是他们刚吃完饭那一阵。
也就是说……起码过了一个小时。
“你们为什么会放他一个人进去,落单的死亡率高达90%,没学过?”
贺久晟愣住了,偏圆的眼眸浮现出迷茫,不确定道:“不行的吗?”
见郁沅没什么表情,他顿时不安起来,急着解释,“我是第二次进副本,我不太了解,陈哥说他的天赋是进攻型的,一个人不会有事,而且那个时候宁云姐昏迷了,他让我带宁云姐来找你们,我就来了。”
郁沅:“我记得16年学校大规模普及了副本生存教育,就算因年龄过大错过学校教育,但新闻也一直在重复播报,你一点都没关注?”
贺久晟难为情地低下头,声音变轻:“我从小就一直在拍戏,私生粉很多,所以课都是请的家教,能确保考上表演学院就行,至于新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没有手机,平时也不看电视。”
“我妈觉得网上乱七八糟的毒教育太多了,而且总有人莫名其妙地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往家里寄快递,她就更不让我碰手机。”
“我早上被拉进来的时候,还在录综艺来着。”他说完后,想着郁沅的话,愧疚到眼掉眼泪:“我现在去找陈哥,还来得及吗?”
郁沅沉默了一会儿,陈磊如果在山洞发现线索,一定会来找他们,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身影,大概率已经死得一块一块的了。
他看着眼眶通红的贺久晟:“好好插秧,加油。”
贺久晟:“……啊。”
郁沅把脚边的秧苗全部推到贺久晟脚边,转头去找另一头牛马韶一安。
杨家莺匆匆跑来时,两人正商量如何避开村民去山洞探险。
“阿哥,快跟我走。”杨家莺担心后山的动物会把阿哥同学吃掉,跑得很快,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你同学染……生病了,很严重。”
郁沅微愣了下,生病?
韶一安则像个急急国王:“谁?哪个同学,长什么样子,在哪里,什么病?”
杨家莺缓了缓气息,伸手比划见到的男人模样:“皮肤黑黑的,头发很短像刺猬,眼睛和脑子都不好使,在山洞口对着大树喊菩萨。”
她其实还想问,你们到底读的哪个大学,能不能提前告诉她一下,她以后一定避开。
“是陈磊。”郁沅迈上田埂,清洗手和脚上的淤泥,“除了他,大家都在这里,我去山洞口看看,你留在这里。”
韶一安:“我也要去,你一个人不安全,带我一个,带我带我!!!”
郁沅冷静地用裤子擦干手,套上老布鞋:“你转头看看。”
韶一安听话地看过去,水田里,贺久晟勤勤恳恳地插秧,进度快追上他的一半了,林静仪坐着养伤,宁云睡大觉。
“一个副本生存教育的漏网之鱼,一个无法下田的伤患,一个打算睡到天荒地老。”郁沅平静道,“你忍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插秧?”
韶一安动了动唇。
郁沅先他一步开口:“当然,死了也没关系,但明后天的秧苗谁插,黑山羊谁找。”
韶一安:“……”
等在旁边的杨家莺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表情像变戏法一样,变了又变,最后扭曲到变异,有点儿丑,她默默地想,像隔壁家的二大爷。
她主动牵住阿哥的手,拽了拽:“走吧,他还在洞口呢。”
离开水田后,郁沅感觉拂过的风变温柔了,空气香了,在淤泥里费劲的脚步也轻快了。
他不太想做人了。
“阿哥,你们读的大学叫什么?”杨家莺纠结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郁沅:“……我记性不好。”
杨家莺确信了,避雷,一定要避雷。
从水田到洞口大概需要走二十分钟,山洞的位置相对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去找,根本不会发现芦苇丛的后面还有路。
洞口右边的大树底下,湿淋淋的陈磊双膝跪地,额头死死抵住碎石泥地,整个身体缩在一起纹丝不动,像被浇筑好的雕像。
两只小泥人敞开泥腿,坐在他的后背,看见杨家莺后兴奋得手舞足蹈,从弓起的后背滑下来,跑到她脚前叽叽喳喳。
“你看吧,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杨家莺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对着大树喊菩萨,村头的傻子都比他聪明。”
郁沅的视线从小泥人挪至陈磊,三秒后,又挪到了低矮的山洞,洞口漆黑一片,风飘过后,会有持续的呢喃从里面溺出。
像老式的播音机用了很多年,内部损坏但按下键,仍会低频率地播放不知名的音频。
“山洞里有什么?”
杨家莺歪了下脑袋,黑漆漆的眼珠透着些茫然:“没什么呀,空荡荡的。”
她走到山洞口,往里看,一如既往的黑。
“这里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郁沅没靠近山洞,他光是站在三米远的位置,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兽化形态估计已经炸毛了。
杨家莺抿着唇,开始思索人生前六年的记忆,很正常啊,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阿爸带她放风,她在地上爬,阿爸用肠子牵着她,阿妈会用头发做滑滑梯,她可以滑一整天。
后来学会走路,她就不在地上墙壁屋顶爬来爬去了,她是个有礼貌的小孩,所以在幼稚园里,从来不跟那些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啃她的小孩玩。
她都是很礼貌地问,能不能吃一口,再去啃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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