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暴力萌芽
相比于莫名其妙被洗脑的塔乌,余夕觉得还是一肚子算计的克瑟兹更可爱一点。
原本他打算限制克瑟兹的行动,但现在余夕改变主意了,他夸赞克瑟兹:“你真的很好用。”
“能被您利用是我的荣幸。”克瑟兹似乎很感动。
“之后如果有机会,你会杀死我吗?”余夕问他。
“我怎么杀死您?”克瑟兹觉得余夕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我是说如果你能的话,如果你能关停我,你会这么做吗?”余夕继续问。
“不会。”克瑟兹回答得特别迅速。
“你又在哄我。”余夕叹气。
“我真不会,我俩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克瑟兹不认为自己是个杀人狂魔。
“那你和那个大总督有什么矛盾?”余夕又问。
“您是说社会层面的还是私人层面的?”克瑟兹咬了一口手上的红薯,他感觉自己最近确实得控制饮食了。
余夕认真想了想,随后他做出选择:“私人层面的。”
“私人层面的话……我的一百多个亲戚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了他的手上。”克瑟兹说。
余夕睁大了双眼,深感震惊:“你居然憋了这么久才复仇?!”
“我这不是准备复仇了吗。”克瑟兹看起来一点都不悲伤,他的情绪很愉悦,而他的愉悦主要是因为他手里的烤红薯。
烤红薯真的很美味。
余夕觉得不对劲:“你现在还有多少亲戚?”
“两亿多吧。”克瑟兹说。
克瑟兹还想往前走,结果余夕一把拽住了克瑟兹的胳膊。
“两亿多?!”余夕很震惊,“他们都是你亲戚?!”
“那肯定啊,一个祖宗的。”克瑟兹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我祖宗可是当年母星移民星际的领导者,当年我们家拥有最多星球。”
“多少年前的祖宗?”
“应该不到一万年。”克瑟兹的历史学得一般。
余夕沉默。
这算亲戚吗?过了这么久了,大家顶多算同一个姓。
“好吧,无缘无故害死了和你同姓的人确实是个大问题。”余夕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起码说明他真的在害人。”
克瑟兹点头。
余夕紧跟着说:“可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克瑟兹动作一顿。
“你是一个独行侠,你很厉害,你杀死了很多大人物,用一种偏激的行为让大家见证到了某一部分真相,甚至替一部分人复了仇。”余夕摊开手,“但你的确也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
“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哪怕你杀了大总督,你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余夕对这一套很熟悉,旧人类里也不缺克瑟兹这样的人类。
克瑟兹忽然沉默了。
“一般来说改变整个人类社会需要的是一个新的制度,新的思想,而不是靠个人的英雄主义。”余夕觉得克瑟兹只是在泄愤。
余夕听到克瑟兹的心跳变快了,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他以为克瑟兹会像以前一样压制住愤怒,重新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
可这次没有,这次克瑟兹笑着问他:“您为什么不直接制造一个新的机器陪伴自己,而是想要一个人类?”
“是因为您还没有真正长大吗?您‘怕黑’,想要在黑暗的世界里搂住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克瑟兹耸肩。
余夕倒吸一口凉气:“你在攻击我?!”
“哦,这次您听出来了啊。”克瑟兹笑得更开心了,只是他的心跳声也变得更明显了。
“当然,我又不傻。”余夕忽然感觉自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胸口处热热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往脑门上冲,“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种暴躁的性格,才会导致你如今孤立无援,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
克瑟兹:“你有朋友?你都没能参与进那些人类的冲突。”
余夕:“你参与进去了,你只知道单刀匹马地去杀人,自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其实人家只觉得你是个不成熟的混蛋。”
克瑟兹:“你更不成熟,我起码不会要求另一个人类给我一个拥抱。”
余夕:“我不会杀死我的同类。”
克瑟兹:“你没有同类。”
余夕:“你有,你有同类你也没朋友。”
克瑟兹和余夕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一会儿之后直直朝着对方冲过去,打作一团。
克瑟兹大声嚷嚷:“这样不公平!”
“我没有使用多余的力量!”余夕为自己辩解。
“我可打不痛你!”克瑟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了余夕说过自己是有某种比较原始的身体上的快乐的。
他既然对触碰有反应,那是不是说明他也会疼痛?
余夕确实有一定的疼痛反馈,这种疼痛反馈没有人类那么强烈,不过他也没有做过人,这种轻微的反馈对他来说已经够不舒服的了。
在感受到疼痛之后余夕揍得更凶,克瑟兹也不可能躺着让余夕随便揍。
但余夕终究还是个仿生人,他虽然有一定的疼痛反馈,但他根本不会受伤,克瑟兹不一样,克瑟兹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只是那张嘴巴还不肯饶人。
“我要把你的嘴巴堵上!”余夕恶狠狠道。
“堵上吧!你把我弄哑了都行,你想做就做,跟我说什么?我能拦得住你?!”克瑟兹愤怒地嚷嚷。
“你又在抱怨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余夕跺了一下脚。
“我抱怨什么了?我不是说随你吗?”
“我只说要把你的嘴巴堵起来,你就上升到我要弄哑你了!”余夕声音更大。
“我没上升!”克瑟兹的声音也变大了,“我只是说你可以那么做,你能做到!”
余夕:“你幼稚得要命!”
“你不幼稚?!”克瑟兹依旧反驳。
可这句没什么营养的互相指责结束过后,他们俩就说不出话来了。
余夕在吼过这个幼稚的人类之后觉得有些颓丧,他觉得克瑟兹做了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
克瑟兹很没有礼貌地将余夕心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给指出来了。
他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
也许像,但克瑟兹不应该说出来,因为余夕不打算跟人讨论自己是不是从未融入进人类群体,他只想抓住一些具体又笼统的东西。
抓住具体的人,获得那种笼统的安全感。
他只想在关机前做一场美梦,他不想讨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意义,因为他知道他的等待经不起“理智”的考究。
想到这儿,余夕看向地上爬不起来的克瑟兹。
他忽然意识到克瑟兹也是一样的,这个年轻的星盗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他也许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一切,但他只是快要憋死了,他想喘一口气,他不想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待在某个角落活到死,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愤怒。
他要让那些人看到他们自己亲手浇灌出来的苦果。
余夕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自己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但他不想道歉,因为克瑟兹太过头了。
余夕频繁扭头去瞥克瑟兹,随后又不断愤怒地扭过头。
他真想把这个人类给扔出去,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余夕觉得自己和这个凶悍的人类之间的相处不会太长,余夕想要的人类是温柔的,从相遇开始就足够温柔,然后他们能携手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路,期间他们不会像这样指责彼此。
之后找个地方把克瑟兹放生吧,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管了。
想通了这一点,余夕终于感觉自己的气顺了一些。
于是一个机械臂伸到了克瑟兹身边,克瑟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自己跟余夕打起来之后飞出去了的那半截红薯。
克瑟兹:……
“你把这个接住了?!”克瑟兹问余夕,他声音有点劈了。
“总不能让它跌到地上,不然我怕你到时候趴地上舔。”余夕还是没有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