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周叙白的贴心
林予薇毫不意外地做了一个梦,梦里,时光倒流,将她拽回初到国外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异国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仿佛也沾染了她的乡愁,狭小的公寓暖气不足,夜晚格外的寒冷漫长,她常常蜷缩在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却仍抵不过从心底渗出的寒意,比白天长的黑夜,非母语的环境、学业的压力、文化的隔阂,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年轻的肩膀上。
最磨人的,是无处不在的孤独,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周围金发碧眼的人群谈笑风生,她却像一个失语的旁观者,格格不入,每天下课打完工回到冰冷的出租屋,面对空荡荡的四壁,寂静几乎能将人吞噬。
而在这所有的困境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名为思念。它无孔不入,在看到街头相拥的情侣时,在深夜被冻醒时,思念就像藤蔓般疯狂滋生,勒得她心脏抽痛,喘不过气。
她无数次地拿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她泪湿的脸,指尖颤抖着调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那个她曾以为会一辈子随叫随到的号码,数字一个个映入眼帘,仿佛按下拨号键,就能听到那个熟悉清冽的声音,就能获得一丝虚幻的慰藉。
但她从未敢真的按下去。骄傲不允许,伤痛不允许,那份被他彻底放弃、决绝推开后的不甘与绝望更不允许。
后来,她开始强迫自己走出去,她确实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泡图书馆钻研艺术史,一起在周末扛着画具去写生,一起在温暖的午后泛舟湖上,也一起在寒冷的清晨去孤儿院做义工……
这些扎实的、温暖的、并肩同行的情谊,一点点将她从自我封闭的窒息感里打捞出来,让她重新触摸到生活的实感和温度,让她渐渐学会对自己微笑。
然而,她多了一个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就是她会下意识地收集所有关于顾清言的财经杂志报道,但她从不翻开细看,只是沉默地将那一本本印着他名字和模糊身影的杂志买下来,然后,和她离开时唯一带走的、那本顾清言早年为她画的素描画册,一起锁进一个旧箱子里。
那本画册里的每一笔,都曾盛满他当时的炙热目光,她将这一切小心翼翼又决绝地尘封起来,仿佛这样做,就能将那爱恨交织的十二年也一并妥善安放,似乎这么做,她就不是一个被连根拔起、漂泊无根的游子。
那种混合着爱、痛、不甘与绝望的情绪,即使在多年后的梦中重现,也依然锋利如初,让她痛彻心扉,褪黑素药力消退的后半夜,她猛地从这场冰冷而心碎的梦境中惊醒,坐起身,发现枕边一片冰凉的湿意,背上也惊出了一层冷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数个自我挣扎的异国夜晚。
窗外天光照亮房间,林予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梦中的痛苦如此真实,狠狠敲打着她的神经,那段孤立无援、靠思念和回忆艰难维生的日子,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彻底清醒过来。
无论顾清言此次出手相助出于何种目的,是念及旧情,还是单纯认可项目的价值,客观上,他确实帮助拾光度过了难关,这份情,她领,但也仅止于此了,她不能也不敢再给他任何私人情感上的回应。
她知道自己必须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后续的所有接触,必须严格限定在工作范畴内,公事公办,保持距离,像昨晚那样危险的二人独处,绝不能再发生,她耗费了整整八年,才一点点将自己从过去的泥潭里剥离出来,绝不能,也再也输不起,重新陷进去。
随着文化长廊项目主体的顺利交接,后续工作进入细化执行阶段,林予薇果断调整了对接策略。
项目进度同步会上,她平静地提出:“目前大的方向和框架都已经确定,后续的细节沟通和问题反馈,我认为通过定期的线上会议完全可以高效解决,这样可以节省双方的时间成本。”
长桌另一头的顾清言沉默了一瞬,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看不出情绪,林予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避开和他目光接触,良久,她听到他声音浅淡地同意了:“可以,按林总的意思安排。”
此后,偶尔有一些必须当面确认的实物打样或技术调试,林予薇便让设计师小雨或周叙白带队过去,小雨从启辰科技回来,依然会忍不住跟她感叹:“薇薇姐,启辰那边的工程师水平真高,就是顾总气场太强了,每次他路过我们都大气不敢出……”林予薇只是微笑着听着,不再细问关于顾清言的任何细节。
她有意减少了所有非必要的接触,如同谨慎的蚌壳,悄悄收回了试探的触角,而顾清言那边,竟也再无任何主动的讯息,他没有打电话,没有发邮件,仿佛彻底从她的生活里退场,只留下一个完美合作方的模糊背影。
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对方的毫无反应,让林予薇在感到安全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却又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荡来,但她迅速将这点异样压了下去,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这正是她所需要的,也是最正确的发展方向。
与此相对,她与周叙白的相处时间自然多了起来。
这晚,林予薇在工作室熬夜修改最终的设计方案,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室内只亮着她桌前的一盏暖光灯。
将近晚上十点,晚上有应酬的周叙白却出现了,手里还提着香喷喷的食物。
“果然还在。”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了然的无奈,他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放在桌角,打开,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海鲜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他温柔地数落道:“路过‘粥记’,想着你肯定又忘了吃饭,来看我猜对没有?”
林予薇从屏幕前抬起头,闻到食物温暖的香气,看着周叙白被细雨打湿的肩头,心中蓦地一软,她没有否认:“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