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君拢月（十九）

“不是的！”赵澈用力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不是暴君……可我……”

可我是花月国的公主啊。

是你发誓要报复的仇人的女儿。

这句话像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云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刚穿来时的惊慌失措，想起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绝望，想起被苏婉清杖打时的剧痛，想起被关进天牢时的无助……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活下去了，很努力地想改变命运了，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眼泪越流越凶，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恐惧都倾泻出来。

她哭得浑身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呼吸都带着哽咽。

皇帝彻底愣住了。

他印象里的赵澈，总是笑嘻嘻，活得没心没肺。

被苏婉清刁难时，她会据理力争，被他冷言冷语时，她会偷偷腹诽，就算是挨了杖打，疼得脸色发白，也只是咬着牙，没掉一滴眼泪。

他从未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脆弱得让人心疼。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伸出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可指尖在半空中停住，有些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他会处理朝政，会指挥千军万马，却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哭鼻子的姑娘。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心里像被猫爪挠过一样，又慌又乱。

犹豫了半天，他有些迟缓地抬起袖子，凑到她脸前，小心翼翼地想去擦她的眼泪。

丝绸的衣袖蹭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

赵澈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愣，哭声顿了顿。

可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哭得撕心裂肺，把所有的恐惧、不安和无助都哭了出来。

“呜……”她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完整，“我也不想的……我真的……现在真的不能说……”

皇帝被她哭得头皮发麻，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仪态。

他索性俯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生涩又笨拙。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不说就不说了，我不问了，啊？”

赵澈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雪松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意外地让人安心。

胸膛很结实，隔着两层衣料，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耳膜上，震得她心慌意乱。

酸疼的小腹被他抱得有点疼，可她却不想推开他。

她把脸埋在他暖和的衣襟里，哭得更凶了，眼泪浸湿了他的玄色常服，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皇帝任由她哭着，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渐渐熟练了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小身子，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他真的把她逼得太紧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对她好，只要他护着她，她总有一天会对他敞开心扉。

可他忘了，她经历过亡国之痛，经历过那么多背叛和伤害，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更何况，他在她心里还是那个灭了她国家的人。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微微发疼。

“对不住。”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是我不好，不该逼你。”

赵澈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