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枷锁
谢姝真被火浪扑的脸上生疼,她担心李虔的下落,忙去寻找他。
“天字号”厢房里的火被北风一吹,开始烧的更猛烈了,谢姝真脚下不知踩上了什么,扑了一个踉跄。
“砰”的一声,她摔倒在地上。
顾不上身上的疼,谢姝真对着厢房起火更甚的烈焰深处急忙喊道:“郑淮安,郑淮安,你在哪?”
李虔靠在箱子旁,侧着身子,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在听到这动静后,又睁开了。
浓浓的烟雾中,他见到了一身宝蓝色襦裙的谢姝真。
只不过,是稍稍有些狼狈,发髻有些乱了,脸上仍然看不真切,不知道是灰还是什么。
但隔着一段距离,李虔也知道,此刻她的目光依旧锋利如炬。
李虔自嘲般地笑了笑,许是要走了,连愿娘都来接他了。
也罢,死在这里,倒是能回去和愿娘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等到了那,任凭愿娘如何责罚他,他都甘之如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身份,他是皇子,而她是臣妻。
犹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谢姝真趁着现在视线稍微能看清一点了,将将看到李虔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对着李虔所在的位置大喊一声:“郑淮安,快跟我走!”
浓烟呛进她的鼻子,让她一直不停地流泪。
李虔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人,简直不可置信。
真的是愿娘吗,愿娘来救我了?是真的吗,这不是幻觉?
愿娘为什么要来救我,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吗?
不等他思考,谢姝真头顶上方的横梁眼见着就要坍塌了。
李虔再也顾不上什么,脚下生风,迅速冲了过去,喊道:“愿娘小心”!
一刹那,李虔奇迹般的跨过数个正在燃烧着的火堆,得以将谢姝真牢牢护在身下。
他今日穿的圆领袍的袍子早已被烧的看不出来边角,只剩一些散落的布条。
一声闷哼,他生生挨下了这横梁。
谢姝真看他痛的眉毛都蹙着,忙惊呼道:“郑淮安,你撑住,我这就去帮你。”
说罢,她就要起身去抬横梁。
奈何横梁哪是她能撼动的,不说是纹丝不动,也是未见起色。
谢姝真眸中早已全是泪,已然分不清是心中恐慌还是火场的烟熏所致。
她本以为救人没有这么难,只要到了火场,找到了人,一切都好说。
可,眼下这情况,倒让她不得不得重新审视一番,到底该怎么办了。
李虔眉宇间神色尽是焦急,因着围困火场多时,加之身受重伤,他声音虚弱,伸手去推谢姝真:“你走……你走,不必管我。不用陪我一同死在这里……是我对不住你……愿娘。”
许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李虔竟连着两次喊了“愿娘”这个名字。
他也不在乎谢姝真会不会疑心了,左右他也活不长了。
李虔清楚的很,以眼下的情况看,能顺利出去的机率,应当是极小的。
索性,狠了狠心,叫了最后一声:“愿娘”。
那声音,有着无尽的悲痛,还有不舍。
谢姝真听完这话,迟疑了片刻,不给李虔继续思考的机会,转身便走了,一言不发。
李虔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罢了,走了也好,不会在火场里受自己拖累了。
让他一个人面对这困境,也好生出些感悟了。
说不定,那时他便知晓从前总也不明白的事。
往事历历在目,眼前开始发白,脑海中的记忆不断闪回,在他面前一一浮现。
李虔努力地将眼睛睁大,妄图在最后的时刻,能够刻下谢姝真的背影。
这样,来世他便可第一个去找她。
那时,他们便可再续前缘,重新做恩爱的夫妻。
可终究是抵不过失血过多,李虔脑袋一歪,趴了下去,彻底不动了。
谢姝真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棍子,回到了李虔的面前。
看着面前越来越虚弱的人,她暗道不好,加快了些速度,将横梁好不容易翘起来一个弧度。
眼见着李虔他不省人事,谢姝真也不客气,抬脚便踹了过去。
一下,将他踹歪了小半个身子。
谢姝真腹诽:好你个郑淮安,竟还说什么不想拖累我的假话,还让我走。我走了之后又在这半死不活的,还好意思说让我走。
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此人真是让她好生生气,她费尽心思不惜以命相搏,就为了能够救他出火海。
谢姝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救他,许是因为他受三嫂嘱托,来照顾自己,所以自己不想让他死在这火场中。
还是因为,她不愿看见任何一个人丢了性命。
可他却好,让自己先走了。
越想越不解恨,谢姝真又泄愤般的踹了两脚,这才稍稍平复了下心情。
第一脚是为了让横梁不再压着李虔,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这后面两脚,就全是泄愤之举。
也多亏了谢姝真这两脚,横梁木终于压的不那么实落了,给了李虔一个喘息的机会。
刚才那横梁,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虔的肩膀上,谢姝真不用猜也知道会留一个大疤。
谢姝真这才停了脚,转念一想刚才人家还救过自己,这样其实多少有点不好。
但谁让他先放弃生命的?
确实该踹。
人怎么就不能活好活着呢?
管他当下是什么境遇,只要好好活着,便总归会有一线希望。
无论好坏。
谢姝真放下手中的棍子,将李虔从横梁木下面使劲拖了出来。
李虔神识混沌,朦胧中惊觉身上痛的更甚,觉得有人一直在踢自己,幽幽转醒,见着是谢姝真后,身边没有旁人。
他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不用你管我……”
他哑着嗓子,面具的细绳早已松散,也在此刻掉在了地上。
李虔慌忙拿起面具,正准备戴上,却被谢姝真扬起手来,一下扔了出去,道:“译语人总戴着面具,这火场里还要戴吗?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总戴面具做什么?”
说罢,谢姝真看向他,眼神锐利,继续说道:“你听好了郑淮安,你今日一心求死,这是懦夫!”
李虔哑然,随即又笑了笑。
果然,愿娘还是同以前一样。
她的信条里,从来没有“认输”二字。
谢姝真见他笑了,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怎么了。
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如她所料,很烫。
她以为李虔是烧迷糊了,语气也轻柔了起来,安抚他道:“文正,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为你找医师,你定然会无事的。”
说罢,谢姝真将李虔扶起,扯着他走向了窗边。
李虔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