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负债开局
头好痛!
像是还未愈合的伤口被刺激性药水浸泡擦拭,那种感觉无异于反复撕扯结痂的伤疤。
也正是这样的疼痛,将谢瓷从满是灰雾的迷梦中唤醒,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玻璃窗外的明亮天色。
谢瓷望着太阳之外那好似薄膜般的奇怪灰雾,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它看起来就像是将要熄灭的蜡烛,正向外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这景象倒没有让他感觉恐惧,只是仿佛自己的梦境与现实世界悄然错位了。
一双手在面前晃过,谢瓷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太阳已经恢复正常,他的眼睛却因为直视太阳而出现了重叠的光斑。
护士正一圈圈地给他的额头缠绕纱布。
“头上的伤不算严重,随时可以出院。回去后记得伤口不能沾水,每天换药。”
谢瓷这才记起,“自己”确实受伤了,现在正在医院。
昨天,父亲把妹妹托付给谢茨后,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少年追出去时被一群混混缠上,推搡中意外伤到了头,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父亲没有丝毫停顿地关上车门,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街巷中。
夕阳散落在地面的血泊上,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冷。
“流了不少血,回去记得要好好补身体。”
护士收拾完药箱、出门去忙别的工作,对少年发呆的模样习以为常。
谢瓷低头,看着手心熟悉的金色光芒,神色莫名。
没想到前世的异能,随着他记忆的全部恢复也跟着觉醒了。
异能名为“锻造”。
初期能帮助他辨别金属、提升锻造成功率、修改武器性能,后期可炼万物为器。
这是个十分强大的异能,让他以孤儿的身份成长为末日中最强的锻造师。
谢瓷前世死亡后,灵魂带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和平安逸的新世界,被牵引着融入了一个孕育中的死胎。
随着胎儿的心跳逐渐复苏,他重新有了一个温柔和睦的家,母亲美丽坚韧,父亲冷静聪慧。
当时他的母亲刚怀孕不久,发育中的小生命无法承载成年人的记忆和思维,继续发展下去,这一世还没开始就要被迫结束了。
谢瓷只能主动封印了记忆和大部分意识。
或许是他一不小心封印得太彻底了,导致小谢茨出生后像是与世界隔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接收信息缓慢,外在表现就是反应比正常人迟钝。
可无论怎样,谢茨就是谢瓷。
他很聪明,以接近满分的成绩从初中毕业。
两年前,父亲谢祈带着ADS重症晚期阶段的母亲去首都住院治疗。
父母双方都没有其他亲人了,兄妹俩无人照顾,谢茨选择从高中退学,一个人支撑起家里的维修店,从来没有出过纰漏,也将同样患有ADS的妹妹照顾得很好。
只是外人从不会去深究谢茨的过往,人们只会在察觉到他行动上的异常后,用可惜的目光看看他的脸,然后遗憾地摇头,转身在背后议论。
生活中的坎坷、家庭的重担和外人异样的目光都没有将谢茨打倒,直到——母亲离世,父亲抛弃这个家,他自己的身体又遭受重创。
一连串的打击让笼罩在身体上的薄纱彻底消散,属于他前世的记忆开始觉醒。
昏睡时,不只是两世的记忆在融合,重新觉醒的异能也在修补这具刚刚成年的身体。
让原本濒死的重伤变成了现在的轻伤。
手指抓握着尝试握拳,可以确定这具身体的反应速度已经恢复正常。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将前世末日里的血腥与硝烟悄然藏在记忆深处。
当他再次睁眼时,初醒时的那点恍惚已被彻底压下,琥珀色的眼瞳里只剩下纯粹的平静。
谢瓷轻拍心口,安抚着属于18岁谢茨的悲伤和痛苦。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过往无法挽回,以后他会带着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至于父亲谢祈……
谢瓷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但他既然已经选择离开,那就希望以后永远不要再见。
如果谢茨只是谢茨,昨天他就会因为伤势过重身亡,而他牵挂着的妹妹也会因为没人照顾、没钱治疗,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这一世的记忆画面里,自母亲生病后父亲就很少出现在家里,他似乎一直在外工作赚钱,跟谢瓷谢藜兄妹几乎没怎么相处过。
现如今更是在母亲离世一个月后,直接抛弃了兄妹俩。
真的有人可以只在乎爱人,毫不在意爱人为他生下的孩子吗?
下床穿好鞋,谢瓷抬头就看到床边小桌上的一打缴费单。
身体一僵,下意识去摸口袋。
他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上身短袖、下身是宽松的工装裤,所有口袋全翻过来也只找到二十多块的零钱。
根本不够他自己的治疗费,更何况今天是6月29号,妹妹长期住院,医药费也到了每月结算的时间。
哪怕医院因为他们的家庭情况,帮他们申请了多项优惠政策,每个月少说也还有一两千的费用要缴纳。
从两年前开始,谢祈就没再给谢茨寄过钱,谢藜的医药费和兄妹俩的生活费都是谢茨努力赚来的。
小县城物价低,维修家电的费用并不高,每个月都只是勉强支撑,两年下来他只攒了不到三千块。
上个月母亲去世,家里店铺关门半个月。
这次只能动用积蓄了。
谢瓷来到5楼,询问护士,得知妹妹这两天都在沉睡。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像洋娃娃般沉睡着的少女,这才离开医院。
夏日的阳光灿烈耀眼,将入目的一切映照成轮廓清晰的画卷。
小镇医院只有一栋6层综合楼,白色的外墙经过岁月洗礼早已发黄脱落,医院左边是一片用蓝色彩钢板圈起来的建筑工地。
谢茨边观察边向家走。
安平镇面积不大,原本是资源镇,十年前矿产枯竭,逐渐落寞,从最热闹时五十多万的常住人口,到如今加上周围乡村的居民,总人口不到十万。
医院所在的这条中心街横贯整个小镇,两侧商铺多是两三层高的低矮建筑,视野开阔,一眼能望到远处绵延的山脉。
商铺很多都关着门,营业的也只开了一半门。
路边老旧的电线杆上挂着带黄色雨棚的电话机,外面贴着密密麻麻的广告纸。
这个世界正处于科技蓬勃发展的最初阶段,和前世所在国家的千禧年环境极为相似,巧合的是,今年是这个世界的公历2005年。
这是曾经身处末日的人们无比渴望的和平年代。
面包车驶过布满裂纹的斑驳水泥路,道路两旁的土路跟着腾起一阵尘土。
谢茨捂着口鼻靠墙走,看到一条眼熟的小路,直接走了进去。
他家位于小镇东南角,一条岫水河将那里与小镇热闹的中心区分割开。
这条小路谢茨从小走到大,正常情况下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砰——!”
“哎呦!我艹!”
“他妈的谁家往楼下丢的狗,砸到老子了!赔钱!快点滚下来!”
“真他妈的没素质!”
叫嚣谩骂中夹杂着钢管砸墙的碰撞声从前方传来。
谢瓷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走近了才发现,那染着一头炸毛红发的人正是昨天围堵他的混混之一。
骂了半天,两侧窗口都没有一点动静,张朋捂着肩膀,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狼犬。
银色狼犬双眼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妈的,死狗!”他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正好看到了谢瓷。
“哈哈,还是老子运气好,竟然真等到了你小子!”
“就因为你,我四个哥们都被关进去了。看你这样,明明伤得也没多严重啊!赶紧跟我走,今天就把谅解书给我签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张朋攥着一米多长的钢管指着谢瓷,边靠近边威胁道:“别想着跑,我兄弟们在另外两条路上守着,你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句话潜藏的意思就是,自己家附近并没有人看守。
解决了这个小混混,就能顺利回家了。
谢瓷捏捏手指,因为工作需要大量体力支撑,所以他没有在吃饭方面省钱,只是身体还在成长期,看起来略显单薄,但宽松衣服下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
只是昨天受伤失血,难免耐力不足,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而且这里是个没有死刑的和平世界,他以后只想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公民。
所以出手也不能太重,不小心杀了人就太麻烦了。
谢瓷思考时安静地站在原地。
看在张朋眼里,只觉得是这小子的老毛病犯了,只等着自己过去抓人就行。
这一幕落在菲斯特眼中,就是自己的契约对象看起来还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他的额头上还裹着纱布,精致的面容在黑发的衬托下更显苍白,一动不动的模样明显是被男人的威胁吓到了。
张朋狞笑着把钢管砸向谢瓷的左臂,带出一阵风声,那力道如果落实了,骨头就算不断也要休养很久。
谢瓷伸手拦截,电光火石间,却看到银色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身前的红毛已经被狼犬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砰!”
两声落地的重响过后,耳边只剩红毛的挣扎痛呼。
谢瓷只瞥了他一眼,当即蹲下来查看面前银狼犬的状态。
半人高的大狗浑身是伤,喘息间口鼻中淌出细细的血丝,灰蓝色的眼睛半睁着,最后一丝光彩也即将黯淡。
想要治疗却无处下手,狼犬胸腹间有一个深深的血洞,谢瓷伸手试图止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别死啊。”
心脏传来被攥紧般的疼痛,谢瓷深呼吸,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红毛走去,途中用短袖狠狠擦拭着左手上的血迹。
“咳咳咳!你……你别过来!”
“杀人……杀人可是要坐牢的,最少40年!咳咳咳!”
张朋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四肢撑地狼狈地向巷口爬去。
少年平静暗沉的眼神和浑身凛冽锋利的气质实在太过吓人,让他感觉自己真的会被杀死!
手刀带着劲风径直劈下,张朋惊恐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不小心多用了点力气,只能麻烦你多睡一会了。”
谢瓷此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如果被张朋看到,恐怕不需要手刀都能直接吓昏过去。
捡走红毛的钢管,精神力向外蔓延开来。
探查到周围半径五十米没有其他人类的气息,也没有监控,谢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