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打人
晚上沈舟渡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默发呆,月凉如水,天空星月伴随着夏末的蝉鸣闪烁。
下午时,同桌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夏婵事情都告诉他了,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了解不清,只称当初他刚高一入学时学校里就已经传遍了这个传说,几乎是人尽皆知。
那年她不过十二三岁,还是初中生。
不知因何故,有一天镇上传出消息称有个女孩捅了她爸三刀,便是夏婵。
这事发生后夏婵还曾在桐城的少管所关过一段时日,据说她父亲一家事发后就一直向法院申请严惩夏婵,即便不要赔偿也要她坐牢,是她姥姥和母亲在桐城为她各方奔走才争取到了重审。
后来是案件换了个女法官,加之夏家当时的邻居们联名签署了一个无罪请求书。
夏婵那三刀看着重、实则并未触及要害;以及她当时年纪尚幼未到负刑事责任年龄等等……几重条件加一起这才最终被判为无罪。
当时这事半个轻水镇人几乎都知道,只是知道具体内情的人甚少。
夏婵在重新回来上学后还有不少人扒着窗口去看她,但没有人敢当面问她是怎么回事。
加之后来学校也有意不让学生们议论,久而久之,这事也就成了传说,但夏婵也自然变成了众人心中不能惹的人物,如今提起来,也只剩一句,“夏婵,是个狠人。”
沈舟渡在今天下午得知这一切后还试着上网搜相关新闻,输入「轻水镇,夏婵」,却什么都搜不出来。
最后还是他踌躇着输入「捅亲生父亲三刀」等关键词,这才搜索到一个久远的新闻。
桐城偏远,轻水镇也小,几年前网络还没有特别发达时留下的新闻资料也少。
唯有的一点痕迹还像是拍着报纸留存下的,只有寥寥的几句话还有一张旧照片,大概是说十三岁少女捅刀亲生父亲为何故?还请关注后续报导。照片上的女孩瘦小纤弱,一双空洞的眼像黑葡萄一样穿透屏幕淡漠注视他。
此刻坐在小院的吊篮藤椅上微微摇晃,沈舟渡盯着锁屏的手机屏幕微微出神,许久闭眼沉息叹了口气。
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激凉,是有人递他一罐冰饮料。
“姥姥,我不……”沈舟渡下意识抬头想拒绝,睁眼才发现是夏婵不知何时到他身前。
她另一只手还拎着另一罐可乐在喝,见状又往他身前递了一递好整以暇看着他。
沈舟渡顿了顿接过了,但没喝,可乐罐握在手中沁染了一手的水珠。
夏婵悠悠靠在他对面的小花坛上,“不开心?”
他不说话全做默认,夏婵便轻哂一笑,猜测着他不开心的原由戏谑调侃,“才多大点事,就让你这么郁闷,小少爷,你在你以前的学校都没传过绯闻吗?不该啊……还是说你们申城地大物博你这姿色是个随处可见的?”
“……”沈舟渡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个原因,唇刚一动还是闭上了。
她净爱逗弄他,他顺着她回了话才是跳进了她的陷阱。夏婵对上他嗔怪瞥来的一眼不由笑意更盛,又喝了口可乐云淡风轻说:“你想问什么,就问。”
沈舟渡目光微动复杂抬眸。
今天放学,夏婵在公交车上时其实就已经发现沈舟渡的不对了,几番看着她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她一下就猜到他大概是知道了她捅过人的事。
这事其实也正常,夏婵自打入学以来但凡在学校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件事也总会在私底下再流传一圈,即便舞到她面前来她都已经没所谓。
她自一开始也没打算瞒他,甚至想了他若问起来,她要怎么和他说、又说多少。哪知从放学等到吃饭过,她等到他屁股都要在这椅子上起茧了也没见他真的来问。
沈舟渡看着她的目光微怔忡神色也像有了几许抱歉。正当夏婵见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这次似乎真的要问了时,只听他说:“你不开心时,都喜欢做什么?”
……?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夏婵愣愕了一下。
转瞬一下笑了意味深长看向他。
“打人。”
这次换沈舟渡露出愣愕神色。
她看着他的表情不由笑得更深,而后像要为他展示什么秘密似的站直身朝他勾了下手,沈舟渡就错愕起身跟着她到了后院。
「渡」有一个小小的后院,但因地小背光,所以常年支着个棚子当做临时杂物间使。
夏婵在杂物间里七七八八地挪开了一些杂物,终于露出院角放着的一个立柱沙袋。
那沙袋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很陈旧,外表的皮几乎都掉光了。大概是她年纪偏小的时候用的,不够高,所以上面就缝了个圆咕隆咚的“脑袋”和两只“手”,还套了件旧衣裳。
猛不丁看过去可不就像个“人”么?这要是大半夜支在大马路上都能吓人一跳。
原来是打这个“人”,沈舟渡不由失笑。
而夏婵已经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副拳击手套套在手上,拍了拍做好准备示意他看着。
沈舟渡的唇角就不禁微弯起看着她动作,就见她当真像面对一个“人”一样。
微弯身,双拳微微护在脸旁,一双眼也在渐渐地狠厉严酷起来。
然后在准备好的某一瞬,猛地向前打出一拳——“砰”一声巨响!打在那人形沙袋上!
人形沙袋猛烈晃了几晃,不倒翁似的险些倒在地上。
沈舟渡的心脏也在那巨响的刹那跟着颤了一颤,终于愿意相信十三岁时的她也敢去捅一个成年男人。
夏婵一共打了几拳,直打到尽兴才停下来轻轻舒了口气脱下手套,然后往沈舟渡的怀里一丢饶有兴味地提议,“试试看?”
沈舟渡摇摇头将手套还她,拒绝。
她却完全起了兴致般,鼓动着他偏要他试。声称心情不好就是要发泄出来否则再憋出了病,且凡事都有第一回又怕什么呢?
沈舟渡见她一直坚持无奈同意了,却没有带上手套,而是面对着那个“人”微微撤开两步正面站住。
而后他真的像做预备式一样,侧身撤右脚、握拳于身前、凝眸,一向沉静自若的目光也在微微凌冽起来——
夏婵原以为他只是象征性地摆个动作,哪知他忽然转身踢腿——
却是一个漂亮的旋风踢全力踢出去!
“砰”地踢在人形沙袋上!
沙袋也跟着剧烈地晃了几晃。夏婵也不由自主“Wow”了声,再看他的目光都有了几分从未认识过的惊奇。
“练过?”
“学过一点,跆拳道。”沈舟渡已经回到她面前活动了动刚才踢出去的右腿,垂着眸浅笑谦和,“不过都是花架子,用不了实战的。”
夏婵的好奇心却仿佛已经被他吊了起来,眸光狡黠一动忽然又扯来手套带上拍了拍就要同他比试。
沈舟渡见状真的要拒绝了,连连笑着摇头。
她却不容回寰般一步一步逼着他向前走。
她往前,他便后退。
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退后。
小杂物室灯光昏暗,映在她的眸里也像落了细碎雀跃的光。
沈舟渡盯着她的眼眸有微瞬的怔忡,终于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方停下来像无奈笑了,象征性地朝她踢出一脚。
夏婵在那一瞬手向下放,完美地格挡开了他的“攻袭”,另一手猛地出击袭上他的面门。
沈舟渡在那一瞬下意识闭了下眼,却躲都没躲,迎面而来的风微微掠动他的碎发。
她的拳头最终堪堪停在他侧脸两厘米的距离。若非是她收着劲儿,他想他明天恐怕就就要顶着半张馒头脸去上学了。
“我输了。”沈舟渡认输得干脆。
夏婵怎看不出他有故意放水的成分,嗤一声笑丢开手套,问:“花架子,学它干什么。”
沈舟渡默了一默才回答,“因为能加分。”
“……”这一次换夏婵默了,“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思维么?”
“商人思维。”沈舟渡笑了下顺着她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夏婵又哂笑了一声点头啧啧,“果然唯利是图才能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