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2-7
“待贫僧先去看一看那强盗,可否?”
陈由己不说话。玄真对照泉说:“照泉,你留在陈施主的房中吧。”
照泉有点担忧地看着他,又瞪了陈由己一眼。
玄真道:“能否麻烦陈施主看顾照泉。”
陈由己冷笑道:“法师还信我?”
“贫僧信施主。”
陈由己没想到玄真说得这样笃定、这样直白,反倒被噎了一下。
她想起上回帮照泉出去倒水便出了事,应道:“行吧,若真像上回那样,法师别怨我就行。”
陈由己想要去拉照泉的手进屋,照泉甩开了她的手。陈由己挑挑眉没说什么。
两人进了屋,陈由己自顾自拿手绢擦了擦杯子,然后给自己倒水喝了,当照泉不存在。
照泉却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法师刚才不是听到了么?”
照泉又道:“你不能这样!师伯为了让积流阁放过你,为你讲了很多话,还为徐子坚治伤,还为积流阁做了金刚不坏的锦囊,还……”
“为徐子坚治伤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这样的滥好人,见谁伤了都得给他们治伤;至于那些金刚不坏的锦囊,他把他的功法给我的仇人,难道还要我谢他?”
对着陈由己轻飘的眼睛,照泉还没能说出什么。陈由己又说:“还有,你别总是这样你师伯对我有恩的态度,我讨厌这样。”
照泉一时无言,两人便都无言。
一会儿,照泉又说:“就是因为这件事吗?你才想让师伯犯戒?”
“这件事还不够吗?”
“可是师伯他不是从血月宗救了你吗?他还送你回苏州?还……”
陈由己打断:“我说了,我讨厌这样施恩于人的态度。”
“……”
又隔了一会儿,照泉散失了方才的盛气凌人,低声道:“我讨厌你。”
陈由己反唇相讥:“若你讨厌我,那我也讨厌你。”
说完,又像是不过瘾似的,继续说:“我们互相讨厌,本来应当是一样的。但你是僧人,是学佛法的,应当要心平气和地包容一切,这样才能成就无上正等正觉、得清净心,但我不用。所以,我们互相讨厌,看似是一样的,但对你修行佛法有碍,对我是没有损失的。”
照泉低了头不说话。
然而,不多久,陈由己便听到他啜泣的声音。
陈由己有些慌张,却强作镇定地偷偷去瞟照泉,他低了头,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有水珠落下来,砸在他有些破旧的外衣上。
陈由己动了动嘴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要道歉么?要服软认错么?还是再说几句狠话讽刺呢?
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扣扣扣”,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陈由己心虚与慌乱更甚,有种欺负了人家孩子,还被家长发现的感觉。
“你别哭了吧,你师伯回来了。”语气冷冷硬硬的,像是冰棱子,能戳人。
门开的时候,照泉一边吸了下鼻子,一边立刻用袖子擦了眼睛,一定也是不愿被玄真发现他哭了。
陈由己心虚与愧疚更甚。一下便将这些心虚与愧疚转化为了愤愤不平,带了点儿仇恨看着玄真。
玄真很快便注意到照泉低着头、不愿抬起的样子,便识时务地没有点破。
与陈由己道:“施主,贫僧方才以炁探查了那名施主的身体状况,并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是么。陈由己心想,玄真近来学了以炁治伤,那么能探查他人的身体状况也不奇怪。
她兴趣缺缺地道:“此毒潜伏在人体内,未发作之时并不容易让人察觉。然而在三天之后,一旦发作,便是用解药也救不回来了,法师不管自然也是无事的,反正即便是死了,死的也只是一个强盗而已。”
玄真没有说话,陈由己道:“法师兴许也不信我,不过万一是真的,法师便要眼睁睁看着此人死了。”
“施主既然是对贫僧心有愤恨,便无需牵涉他人。”
陈由己道:“那人本来也是强盗,杀了他也不算是滥杀无辜。况且即便是无辜,倒霉起来也就是没办法的事儿。”
玄真又道:“此人成为盗贼亦是出于无奈,他背井离乡却无一技之长,乃是糊不了口方才成为盗贼,在贫僧劝诫之下,他已决定回家,不再行偷盗之事。”
陈由己冷笑一声:“真的么?法师怎么知他说的是真话?我看此人眼中有戾气,身上有血腥。”
玄真道:“贫僧观此人心中仍有善念,眼中有悔意。那位施主亦为自己误入歧途而痛哭流涕,贫僧观他是真心悔过。”
陈由己心中冷嗤一声,未看玄真,道:“法师,你我也不要再废话了。我说了,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悔过,我只是要法师选一边儿,是自己以身犯戒偷盗我包袱里的解药,还是让这盗贼死?”
玄真沉默。陈由己也不说话。
两相僵持了片刻,照泉忍不了了。他对陈由己怒道:“你一定要这样么?”
陈由己看了照泉一眼,一开始还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若是法师能让梁含华和徐子坚再度失了炁,让我杀了他们,那我也可以不这样。”
玄真此时抬起了头,与陈由己道:“既然是贫僧令施主不快,此事也该是贫僧来止息。还烦请施主随贫僧一同回去,贫僧只怕不能找到施主包袱中的解药。”
回去今夜安营之处。
陈由己将自己包袱扔到玄真怀中。陈由己道:“就在这里面,但我是不愿让法师拿走解药的。”
玄真打开包袱,认真翻找起来。
不多时,他找出几个小瓷瓶,问陈由己解药是哪一个。
此时,陈由己明明目的已达成,却不知为何,心中只觉滞涩不畅、没趣得很,全然没有她以为的那种痛快和解恨。
陈由己道:“我骗法师的,我并不曾给那人下毒,自然也没有什么解药。”
玄真半垂了眸子,道:“如此便好。”
他将几个瓷瓶重新放回陈由己的包裹,又将包裹轻放回地面。
随后,他站起身,拿起了行李之中的一个水囊,拔去软塞,仰头饮水。
陈由己瞪大了眼睛。这个水囊不就是她灌入了清酒的那个水囊么?
只喝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