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唐三彪的神色变了又变,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原来你就是那日在山上被我们劫持的女子。”
“什么意思,什么劫持,我不认识你,休要胡言,蠢猪!”花针绣姬眯着眸,凄厉道。
说罢,飞身刺出,再次与唐三彪乒乒乓乓地颤抖在一起,搅得整间地穴碎尸乱飞,烟尘滚滚。
陶玄机捂着嘴咳嗽两声,往旁边一瞧,无名不见了,再看绣姬和唐三彪打得热火朝天的地方,一道紫色身影快如鬼魅,抽出佩剑,一挑一挡,内力爆发,瞬间化开攻势,将两鬼轰飞出去,砸在地上。
无名反手,铿然将剑入鞘,落在地上,蹙眉望向倒地的两只鬼煞,漫不经心地蹲下:“太吵了,不想灰飞烟灭的话,就都给我闭嘴。”
“你……”唐三彪哪里被人这么不放在眼里过,气不过,起身再次出手。
却被无名一把握住了金斧,“刺啦”一声脆响,斧头碎掉,斜飞出去,钉在石壁上。
“让你们灰飞湮灭的话,不是开玩笑哦。”无名勾唇,眯着眸道,“如果想永世不得超生,我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闻言,在场的众鬼,包括唐三彪和绣姬都噤了声。
无名拍了拍掌心的灰尘,笑嘻嘻道:“这样才对嘛。”
说罢,无名竟闪身,瞬间随手撕烂了那幅男子的绣像,嫌恶地扔在地上,还抬靴踩了几脚,走上前道:“唐三彪,你生前虽占山为匪,却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积了一辈子的德行,死后本是要飞升成为勾陈武君座下的副官,却因为一幢错案,造了杀孽,飞升失败。”
无名抱着双臂,虚靠在石壁上,挑眉道:“你大概想了很久都没弄清自己生前到底是哪一件事情做错,才不得飞升,死后又因为这执念堕为恶煞的吧?”
“……”唐三彪没作声,但此时的沉默,正说明了他已经明白无名还没说出口的后半段话。
“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在贺兰山劫持过一个女子吗?那女子被你抓住后,打伤了你的一个兄弟,但她也在那场打斗中被刺瞎了双眼,但最终还是成功逃下了山。”无名沉声道。
“……我记得。”唐三彪面色犹如金纸,额上渗出冷汗,“但我们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放火的强盗,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兄弟们当时之所以会劫持那个女人都是因为许光尘告诉我们,她是当地奸商巨贾的女儿。我们本也并不打算伤她,只是想要她父亲吐出那些贪赃的钱财,再分发给当地受涝灾的百姓。”
闻言,原本还飘在半空的绣姬呱然坠地,褪去了所有的血色,瘫倒在地:“什么?那场绑架是光尘哥哥……不……是许光尘促成的?”
绣姬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爆满血丝,声音颤抖:“你是说……许光尘说我是刘奸商的掌上明珠?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她发了狂一样笑起来。
“这么说,你不是刘家千金?”唐三彪攥着拳头问道。
“我?我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绣女……”绣姬颤声道。
唐三彪蹙眉:“这么说当时许光尘是故意指认错,让你当了刘奸商女儿的替死鬼?而他很可能以为要是我们知道你家里没有钱财,就会撕票,这样、这样……”
“这样,他就可以彻底摆脱你这个一无所有的绣女,迎娶刘奸商家的千金贵女。”无名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近乎残忍地接话道。
“迎娶刘奸商的女儿?!”唐三彪和绣姬异口同声问道,一个带着诧异,一个满是恨意。
“不错,”无名看向绣姬,“你还记得许光尘给你喂的那些治疗失明的药吗?”
绣姬像是想到了什么,空洞的眼睛落下了两行血泪,没有说话。
“那是慢性毒药,许光尘本想让你死在贺兰山的贼窝里,但你却大难不死,瞎了一双眼睛逃回来。如此一来,他只能亲手杀了你,这样,他既不用做人人唾骂的负心汉,又能迎娶刘府嫡女。”无名冷冷地陈述着事实,只是这事实太过寒凉刺骨。
陶玄机上前一步,拉住无名的手,他垂眸对上陶玄机的眼睛,虽然两人什么都没说,但他很快知晓了陶玄机的意思,侧身给陶玄机让开位置。
陶玄机蹲下身,看向花针绣姬:“绣姬,你的执念便是复明后去找许光尘,但是他早已不值得,你应该往生。”
“不——不——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绣姬忽然发了狂,在洞中横冲直撞,这一撞,她竟将唐三彪的魂魄撞出了自己的躯壳,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那副瞎子本体里。
恢复了原身的绣姬流着血泪,撕碎了她日日夜夜精心绣制的人像,洞穴里骤然如同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凄厉寒凉。
无名迅速将陶玄机拉到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将她护住,大喝一声:“许光尘已经死了!”
“……死了?”绣姬作乱的身形一下子定住,哑着声问。
唐三彪连忙上前:“这个我知道,据说当时刘奸商病逝,许光尘霸占了所有家财,但没多久,百姓暴乱,在动乱中被人活活打死了。这……或许也算恶有恶报。”
唐三彪摇了摇头,脸上冒出苦笑:“想不到我堂堂金银双斧唐三彪原来是栽在一个忘恩负义的小白脸身上,错伤了好人,我的执念也算了解了!”话音刚落,唐三彪猛然将两指伸进眼眶,瞬间把目中的眼珠血淋淋地扣了出来。
他上前几步,跪在绣姬面前:“姑娘,对不住,虽然现在已经太晚了,但欠你的总该要还,我这就把眼睛还给你!”说罢,他又要将手指刺进另一个完好的眼眶中。
电光火石间,却听得“嚓嚓——”数声,竟是无名的剑鞘和陶玄机的桃木剑相激在一起,阻挡住了唐三彪。
不过,在无名和陶玄机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先到了,正是花针绣姬,她那向来只会绣花挑针的手此刻牢牢地抓住了唐三彪的手腕。
抬眼看去,女鬼绣姬的脸上已满是血泪:“不必了,现在这双眼睛于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不,不仅是这双眼睛,这条烂命已经毫无意义……”
话音还未落,绣姬的另一只手已然拍出,拍向自己的眉心——她想要将自己的元神拍散,彻底身陨魂消!
陶玄机、无名、唐三彪三人都探身去阻止,只是这一次,没人能快过绣姬她自己,她心意已决,没人再能阻止!
可就在掌风袭向她面门的那一刹那,一阵阴风竟然在深埋的地穴中大作,穿堂而过,呜呜咽咽,风中红纱帷幔肆虐飘舞,吹得乱石沙砾如同飞雪,也吹开了绣姬那道致命的掌风。
“恶鬼的事情啊,本君说了算。”黑风中现出一道黑影,高大孔武,衣袍猎猎,身后背着一把雪亮的黑金长镰,令人目眩神夺,足有九尺之高,不过,那黑影亦有九尺,一人一镰犹如一座苍山,压迫向众人。
陶玄机拂开面前的飞沙走石,想要窥看来人的面容,却如何也看不清,她知道,这是因为这位“黑影”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容。
“阁下何人?”陶玄机还是不知死活地问出了这句话。
“酆都帝君,道号浑微。”那黑影侧身,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陶玄机,“久仰。”
若是普通凡人抱拳说一句“久仰”,那只能算作寒暄恭维,可若是让酆都大帝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久仰”,那可真真是了不得!在场的人人鬼鬼都不免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怔了神。
众鬼惊讶是因为从没想过他们的帝君竟会降临寒舍,一个个嘴巴张成鸭蛋,在听到他们高高在上、声震三界的帝君冲一个凡人小姑娘这般寒暄时,更是一个个惊得脑袋扑通扑通掉在了地上。
而陶玄机诧异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地界鬼君啊,只能说听过,就是自己被贬当天听到玉帝和鬼君吵架那回,根本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久仰”。实在不知道回什么好,于是只好客套地抱拳回了声:“久仰。”
而无名则一直站在陶玄机身后半步,看不清神色,在看到酆都帝君跟陶玄机寒暄时,他的狭眸骤然眯起,说不清是警惕,还是一种警告。
那黑影显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勾唇,连声音都染了笑意:“好啦,我现在要带他们走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