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朝雨烬尘
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在逐渐消散,晏清慌忙朝栩栩的方向跑过去,只见鬼新娘僵硬地悬停在半空。
那双纯黑的眼睛,不再怨毒地看向任何人,而是空洞地望着下方陷入一片火海的村庄。
火光照亮了那些挣扎扭曲的鬼影,那些曾经或麻木、或戏谑的村民,那些任凭赵家张灯结彩,欢欢喜喜吃着流水宴的宾客,此时此刻都化作了燃烧的伥鬼,在火海里翻滚惨叫。
恍惚间,似乎有喧天的唢呐锣鼓声,混杂着村民虚伪的欢声笑语,与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她曾经的“喜宴”。
也是她的丧礼。
两行粘稠的血泪缓缓从那双纯黑的眼眶中滑落,在惨白的脸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花儿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鲜红刺目,不知染上她多少血泪的红嫁衣。跳跃的火星不知何时攀附上来,噼啪作响地从她的裙摆开始往上蔓延燃烧。
她怔怔看着,流淌的血泪缓缓化作了清泪,脸上厚重的劣质脂粉也在眼泪的冲刷下缓慢融化、剥落,逐渐露出可怖的妆容下那张属于年轻女子的脸。
那是花儿原本的脸,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干瘦发黄,却仍然清秀的脸庞。
嫁衣上的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包裹。
晏清挡在栩栩身前,双手掐印,口中默念咒文。
他之前让大山压在邪佛座下的那张三角符咒,此刻骤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
祠堂里,那尊狰狞怒目的石像猛地爆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
石屑纷飞!
邪佛连同座下镇压着花儿怨灵的咒文,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那个困锁她百年的阴毒阵法,终于彻底破灭!
祠堂后院的玩家们还沉浸在通关的狂喜与茫然中,突然的爆炸声使得众人一脸惊骇。
“怎么回事?!”
已显示通关的蜃境不会再有危险,大山本来想绕到前厅去看,却见王斌更是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哎哟!卧槽!”
只见他后背帽兜的位置,突然窜起一簇橘黄的火苗!那火烧得又急又怪,瞬间就燎着了他后脑勺的一撮头发,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着火了!快帮我!”王斌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身上的卫衣,惊恐万分。
他完全不知道,晏清塞进他帽兜的,除了那个要命的荷包,还有一张小小的燃烧符。
火光中,那寓意着结发同心的荷包瞬间化为灰烬。
束缚着花儿的最后一道枷锁,消失了。
而此刻,祠堂外的坡地上。
天边那抹灰白正迅速扩散,驱散着最后的黑暗。花儿身上那件不知道染了多少血的红嫁衣,也已经被烈焰彻底吞没。
“天亮了……”
火光中,那张被泪水洗净的年轻脸庞,缓缓抬了起来。花儿望着那片渐渐亮起的天空,嘴角竟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
一阵带着黎明气息的微风吹过。
身上燃烧的火焰,连同她整个身影,就在这风里,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无数细碎的、闪烁着的火星。纷纷扬扬,如同夏夜的萤火,旋转着,飘散着,最终融入了闭户村越来越亮的天光之中。
晏清仿佛听到风里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又像是一句释然的低语:
“谢谢……你们……”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刹那间烟消云散,晏清左手成诀,为她诵了一段生天得道经。
希望花儿的亡魂能够心开悟解,超脱幽冥。
天,下起雨来。
先是豆大的几滴,随即便是倾盆的大雨。雨水渐渐覆灭了烧村的大火,火中只剩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晏清闭眼念诵经,心神专注,并不在意冰冷的雨水将他浇透。
栩栩静静站在他身后,露出半边苍白的脸,另外半边脸被她凌乱的长发遮挡。
她的一只眼睛,清澈黑亮,而另一只眼睛,却与花儿诡化后的眼睛一模一样!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都装着浓郁阴沉的黑暗!
这个蜃境里的所有人,包括晏清在内,都没有人发现栩栩的右眼是一只诡眼!
雨声哗啦哗啦的响,天幕之中隐隐有雷声滚动。
当咏诵完最后一段经文,晏清放下手诀,缓缓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滂沱大雨下的残败山村和祠堂,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挂着简约的吸顶灯,身下传来床软柔软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床头柜上早已燃烬的四和香清逸、空灵、浅淡的草木香气。
晏清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的以为闭户村发生的一切,那些冲天火光、狰狞鬼影、以及凄厉尖叫,仿佛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令人窒息的噩梦。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手指拂过额角,触感却有些异样,不是皮肤的平滑,而是带着点细微的粗糙颗粒感。晏清动作一顿,将手移到眼前。
只见他整个手掌都沾着一层灰黑色的污渍,那是他放火的时候被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
晏清猛地坐起身!
低头看去,身上原本光滑柔软的真丝睡衣,此刻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布料上布满黑灰色的污迹。尤其是后背的位置,明显有一大片焦黑的灼烧痕迹,边缘的丝质纤维卷曲焦糊,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心脏骤然收紧。
不是梦!
他迅速反手去摸自己的后背,触手所及,皮肤光洁一片,没有任何烧伤的痛楚或是疤痕。
晏清猜测,在蜃境里受的伤,只要成功通关,回到现实世界就会复原。但经历了这一切的行头,却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成了那场恐怖经历确实存在过的证据。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沾满污迹的手臂和睡衣,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困惑都被此刻极度不适的心理障碍覆盖。
晏清有轻微的洁癖,出门在外的时候不太能看出来,但处于精神舒适区也就是自己家的时候,他的洁癖症状就会表现得尤为明显。
换掉!立刻!马上!
晏清弹跳着下了床,一把撤掉自己身上污损的睡衣,紧接着又迅速扒掉同样沾着灰泥的睡裤,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粗暴。
床上三件套也被他着急地扯下来,被他忙慌地丢进洗衣机。紧接着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