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用完就丢
乾清宫
康熙正对着夏笙送来的密报出神,她竟然就这般……大方。
爱归爱,天子多疑的本能还在。
养心殿内住着心爱之人,与每日不断的密报,当然是不冲突的,皇帝如是想。
夏笙终日打两份工,比旁人忙碌多两个时辰不止,珠兰为此给她发两份工钱,大家都没意见。
听闻珠兰的反应,皇帝心里竟涌上一股酸涩……
夏笙悄悄抬眉,马上垂下眼帘,皇上的脸色可不好看啊。
他只召过玉宁一次,让她怀上了孩子,而珠兰……
夏笙说起珠兰方才在慈宁宫的情真意切,她为惠贵人晋位分是如此周全,如此合乎皇后的身份。
皇帝的胸口,又开始发闷。
冬日送炭,夏日添冰,从不因小主们是否得圣宠来衡量每日的供应,只因皇后娘娘的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内务府从没有这般清正过,早年间的三阿哥玄烨也是晓得人情冷暖的。
这几个丫头,从没吃过他额娘当年的苦头,完全把各宫正殿当自家闺房了。
是了,自来珠兰就爱惜女子,对宫中这几个在慈宁宫一起长大的,更是疼的厉害。各色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亏待任何一个便罢了,居然连她们的娘家都一并照顾。
纳喇氏、马佳氏本是二流人家,现在也勉强能跻身顶层勋贵了。草原上更是不需说,阿日娜苏家中也抖了起来,论声势完全不虚太皇太后的娘家了。
曾经康熙劝慰自己,这定然是珠兰为了自己所做。
可是,当真如此吗?
这后宫,到底是谁的……
一时间,他竟恍然,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
从来都是天老大他老二的皇帝,如何会质疑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地位?
“梁九功,”康熙轻声吩咐,“去养心殿告诉皇后,就说……就说朕知道喜讯了,让她不用多费心准备赏赐,朕让人去办就好,别累着她。”
梁九功连忙应下,拽着没眼色的夏笙一起退下,心里却暗自叹气。
皇家姻缘,太复杂了。
皇后娘娘无子,亦不侍寝,却是皇上的心上人。
眼见着惠贵人色色都好,入了圣人的眼,正该得宠,可皇上却仿佛极为勉强。
乃至,那一夜后,竟然不愿去见一见新宠。
惠贵人原本还有许多花样,是个有心的。
承宠之后不说乘胜追击,居然每日往皇后娘娘处报道,硬着守着“请平安脉居一月满”的老规矩。
两边,就这么凉下来了。
好在,那惠贵人有运,一举成事。可皇上这种反应,不似自己妾室有喜,像是抓住了红杏出墙的丈夫,也叫梁九功看不懂了。
这孩子,实打实是皇上的。
也不能是皇后的啊……
不对,还真也是皇后的孩子。
但是……
梁九功自诩聪明,是真没理顺脑袋瓜子里的乱草。
往后,还是远着贵人小主们吧。
宫墙内外,因为“贵人有孕”的喜讯一片欢腾。
皇帝以此证明,他后继有人。
前朝亲信们,也会为传承有序而更加安心办差。
即便是葛布喇,也没有任何异议,这个孩子即便为妃嫔所出,也得管珠兰叫皇额娘。
没人知道,珠兰在这场欢喜里,早已算好了每一步——玉宁的孕事,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晋位分的周全,是她稳固人心的手段;而康熙那又要冒头的酸味儿,更是她往后推进朝政的助力。
六月的风带着紫藤花的香气,珠兰站在窗前,看着心怀忐忑的惠嫔玉宁走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棋局,正朝着她想要的方向。
晋位也罢,孩子也罢,得宠也好,失宠也好,三步一回头的玉宁抚摩着毫无变化的肚子,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可再有多余的举动。
皇上不喜欢她,甚至是看不到她,如此便不能失去皇后的欢心。
只要宫中有皇后娘娘护着,她便能养下这个孩子,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此生守着这一个,便知足了,至于家里……
天子收回内务府之权时,她失去了对家族的控制。当初娘娘给了恩典,才有盛京老家纳喇氏的威风。这些年他们若欺瞒于她,有作奸犯科之举,为娘娘所知,也是命数到了。决不能,为了他们伤了娘娘的心。这个孩子的未来,都握在娘娘手里。
夜幕落时,养心殿的烛火刚点亮,康熙掀帘走了进来。
珠兰正坐在案前翻内务府的账簿,见他进来,便随手把账本合上,笑着起身:“皇上没在乾清宫歇着?”
“在那边待着闷,过来看看你。”康熙走到案边,目光扫过桌角摊着的一份折子,指尖刚要碰,就见珠兰伸手把折子往身后拢了拢,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内务府采买的琐事,还没理清楚呢。”
她这遮掩的模样,反倒让康熙起了疑心。
是赫舍里族人的事?
皇后自来没有私心,与葛布喇如出一辙,便是她的族人有事,也不会隐瞒。
莫非,又是草原上博尔济吉特叫她难做了?
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从顺治年间便嚣张至极,到了本朝更是变本加厉,若非皇后奉两宫入草原,还不知道会闹的多难看。
这一次端敏一举赶走了有些异动的准噶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这准噶尔他是预备放任些许年份,等腾出手来再收拾,没想到就这么被打跑了。
只是,终究还留下了主力在。
端敏不晓得草原人的本性,只要留下种子在,他们就像野草一样蔓延,过不了几年还会返回来找麻烦。
可佟国纲竟然也不晓得消灭有生力量的道理,生生叫那准噶尔跑去西域,这也导致皇帝不得不把端敏留在草原上,让她就地练兵、养兵。
一个女儿家,还是娇生惯养的宗女,太后的养女,板上钉钉的公主,即便再有天赋,也不该久居军营。
是朕,不得已啊。
想到这里,他抽了一口气,拉着珠兰坐下,语气沉了沉,“你向来不瞒朕,到底出什么事了?”
珠兰打了两遍哈哈,皇帝皆不为所动,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双形状姣好的凤目,还微微带着点茫然与失焦,若非是这个发型太丑,皇帝也是个氛围感美人儿呢。
康熙不同她为难,就那么看着她,打定主意她定然是拗不过他的。
两人相处,是越发随意起来。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纵容着皇后一再践踏君臣的界限,甚至在夫妻关系中居于下位而不自知。
珠兰做出,见瞒不过只好把折子递给他的模样,跟着转过身叹了口气,“是端敏和纳喇氏的族人在盛京闹起来了,差点动了手。”
“端敏?纳喇氏?”康熙皱起眉,接过折子的手顿了顿,刚想起端敏在草原练兵的不易,这就出事儿了,“是惠嫔的娘家?”
“嗯。”珠兰点头,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这奶糖生意您也知道,草原上缺糖,甜菜种植规模一直没有提上去,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