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偶皮傀（2）
106.
沈芸熙大摇大摆的从迷雾里走出，身后跟着有些警惕的东张西望的许雨桐。
“你怎么了？”她问。
顾姜苒想说“小心太阳，小心木偶”，可方才黑云压城的场面仿佛是她受惊后的幻想。
还是那条失去色彩的街，但那些本该大开着的门紧紧的闭着。
没有木偶……天上也没有太阳，地上只有孤零零站着的她们仨。
最后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老实说在这里见到沈芸熙在顾姜苒的意料之中，毕竟上一次进到黄静怡的空间里两个人也是搭着伙，她们俩的状态更像是灵魂绑定强制组队，一方进了副本另一方就会被强制带过来。
但是为什么许雨桐会在这里？她们两个人都碰了那堵墙？
“哦……没事就行，不然我还要想办法再拽一个人来陪我搞事业，你知道的，搞玄学这东西的都比较耗命。”沈芸熙双手抱胸，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头扭到一旁，顾姜苒把脸凑过去她就把脸换一个方向转，反正就是不正脸看她。
顾姜苒：？谁又惹这个祖宗了？
她没去思考为什么对方来的这么恰好，偏偏是危险结束后，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困幻觉里还没醒，心底处不由得泛起一阵怪异。
沈芸熙是不太会说话，也不屑于看人眼色，可这一副样子……人设OOC了吧？！还是说因为她从来都不了解沈芸熙所以才没有看透，误把之前裸露的些许柔情当对方真正底色了？
许雨桐走过来拉着顾姜苒的手上上下下的都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什么明显外伤后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幸好你没事，你不知道，咱们四个被分开后沈芸熙可着急了，她这人嘴硬的要命，要么什么也不说要么一开口也不是什么好话，你别怪她。”
她当然不会怪沈芸熙，对方又不欠她什么，更没有什么需要保护她的义务，但听了话后却本能的皱眉。
顾姜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随即也不多耽误时间，开口问道：“你们进来这里之前遇到了什么吗？街那边有什么？还有咱们现在怎么办？”
她现在和沈芸熙那点浅薄的“心灵感应”有些失灵，她只知道沈芸熙一定在自己附近，可她不知道自己对面站着的这个到底是不是正主。
于是顾姜苒在问题里偷偷耍了个心眼。
还记得在高二的时候她的老师在课堂上告诉过他们一个迂回式发问技巧：“如果你想问一个问题却又担心别人不愿意透露答案，你可以一次性问很多问题，把你最想知道的那个放到最后，这样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从而更容易得到答案。”
她问了三个问题，把她想知道的放到了最后，但实际上她一个答案都不需要，她只是需要找到一个“发号施令”的“指挥位”，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
沈芸熙依旧不看她，自顾自的活动手腕，“街那边全是摊贩，卖什么的都有。”
紧接着许雨桐接了话茬：“咱们先去街里看看吧，然后去找姻缘树，没准就出去了。喏，就我们来的那个方向，和姻缘树也顺路，刚才我们听到这边有声音走的急就没细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许雨桐。
“至于来之前遇到的事我待会儿给你说，你不知道，可惊险了！”
听到这话顾姜苒面上不显，心里却凉了半分，这个人不是许雨桐……
她在这个三人小队里倾向于“聆听者”与“执行人”，倒不是说她不可以做决定，只是一个那么多年有阴影不敢自己做决定的人，即使当下释然做出改变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变幻那么大。
从玻璃温室那里起“指挥位”是武力值最高的沈芸熙已经成了她们心照不宣的事实，而许雨桐的性格更像是有冒险精神的温柔邻家姐姐，她不会去抢着做决定。
是的，真正的许雨桐哪怕终于豁出去了也不会在这个三人小队里明确存在“指挥位”的时候抢话头，尤其是那个指挥位还是沈芸熙。
所以连带着沈芸熙也大概率不是沈芸熙。
现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自己遇到了队友。”
坏消息：“我的队友不是我的队友。”
107.
三人走在萧条的黑白石阶上，行动之前顾姜苒忍着对虫子的恐惧把手伸向了倒在地上的木偶，沈芸熙和许雨桐也没问原因，跟着蹲下搭把手。
顾姜苒也不阻止，自顾自翻找着，但许雨桐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顾姜苒觉得她应该是看到同类开膛破肚的样子想到自己的未来了。
幸好现在世界没有颜色，不然看见一地的红她也要晕过去不可。
顾姜苒闻着腐烂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生无可恋的想：自己的鼻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呛死人的花香又是熏死人的混合气味，再这样她下节目就要考虑给鼻子上保险了。
她把手放在木偶的手臂上，那看起来本该坚硬的触感按在手上却是细腻光滑，软绵绵的带有弹性，顾姜苒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胳膊，熟悉的感觉打得她一个激灵，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又捏了自己一下。
——就像是人皮，那木偶外表的家伙摸起来就像是一个人。
像是玩沙盒建造游戏加了MOD改变了物种原本的皮肤但掉落物不变那样，这些长相呆板形态夸张的“木偶”是MOD，而它们“死”后的掉落物是“人皮”，它们原本是——【人】。
她本该可以猜猪皮、鸡皮、牛皮之类的其它的东西，但摸起来太像了，况且……
顾姜苒抬头看向虚无的天空，若隐若现的窥见一丝黄色，似那轮消失的太阳，似黄静怡空间崩塌前的那簇火。
沈芸熙所在的这个世界和她所处的不一样，这里是不正常的，有扰人心智的孢子、有夺人性命的鬼域、有蔑视人伦的人体研究……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有什么是比“人”更好的耗材吗？
玫瑰园里可以有数不清的玫瑰，为什么古街里不能有密密麻麻的木偶呢？
她又想起了刚见到这个木偶的时候，自己“拒绝”了对方三次后它露出的扭曲的伤悲，它会是因为自己即将要逝去而伤悲吗？
现在应该很紧张才对，她们应该尽快出去才对，可顾姜苒莫名觉得这件事应该搞清楚，很显然这些木偶还没有彻底“死”去，它们还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答应“推销”呢？
显而易见，不答应的话那些长虫就会从木偶里破壳而出进行攻击和精神污染，自己也与之相应的知道“不能拒绝木偶三次”这一条规则，可购买“产品”就需要付钱，在这里什么会是“货币”？
顾姜苒垂下眼睫，那只褪色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涂着大红腮红的木偶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地上是黏在一起死去爆浆的虫子，那壳子上的两坨腮红已经失去了颜色和这个黑白世界融为了一体。
……颜色。
没有了颜色在这里你就“死”了，褪色之后她会“死亡”，或许更糟，在她还剩下一点颜色的时候会被转变成为思维被限制的“木偶”，就像是温室里被蛊惑的人成为了“玫瑰”
会有数不清的虫子在她的身体里蠕动，她要每时每刻活在被寄生的恐惧里，感受着身体里永不停歇的动静，它们会钻进她的眼窝里挣扎着往外挤、爬进她的颅腔里缠着早已萎缩的大脑、会堵住她的嗓子，而她只能扭曲的笑，直到被拒绝三次后彻底死亡。
顾姜苒害怕的搓了搓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暗骂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之前猜虫子和颜色有关，好像不太对，可也的确没什么样本让她观察，顾姜苒在沈芸熙的帮忙下把手里的木偶皮翻了个面，她把手指小心翼翼的探进木偶缝合了的嘴，在里面胡乱的掏着，顺带再一次用出来“吃瓜”。
瓜好啊，她就是瓜田里的猹，伟大的侦察兵，国宝级情报人员，吃，吃的就是瓜！技能给了就是让用的，不然留着当陪葬吗！
顾姜苒看着一边抱着胸满脸“这木偶血呼啦擦简直没眼看”的沈芸熙，和带有鼓励性质哄孩子一样笑的许雨桐，突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个傻子，怎么看小说里主角随便一找就是线索跟预知神一样，自己就这么狼狈。
她草草的扫了两眼系统给出的档案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更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回家的念头。看，她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