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缘分
月悬中天,清辉遍洒,崔府书房的烛火却比月色更盛,将窗棂映得透亮。
骤然间,茶杯碎裂的脆响划破夜的静谧,紧接着,一声猫叫声怯怯响起。
茯苓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滚烫的茶水浸湿她的裙摆,她始终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崔令裕背对着她,怒火让他一手撑腰、一手抚额。片刻后,他强压下翻涌的怒意转身,见茯苓仍跪在地,便伸手将她扶起。
“茯苓,我并非怪你,你无需自责。”
他眯起眼,昏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你方才说,是两个男子半路劫走了令容,其中善用长枪的那名男子戴着面具,武功颇高?”
茯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崔令裕缓步走向墙角,将缩成一团的花猫捉了回来,单手将它束缚在掌心,看似漫不经心地顺着猫毛,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落在一旁的卫风身上。
“卫风。”
他声音平静,却足以震慑卫风,卫风垂首,上前一步。
“我记得你找的那个临星阁刀客,极其善用长枪,对吧?”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响起。
卫风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忙抬手擦了擦,急声道:“此人的确用的是长枪,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就是他干的!若他找到了崔小姐,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主家的!”
崔令裕撸猫的力度陡然加重,指腹不自觉掐住了猫的脖颈。花猫吃痛,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在他掌心徒劳挣扎。
“不,他第一时间告知的不是我,而是你,卫风!”这句话落地,如重石砸在地上,让卫风瞬间面无血色。
卫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颤抖:“卫风忠心主家,绝无二心!求主家明察!”
崔令裕听了这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干净得如同新落的雪,却毫无暖意。
他缓缓松开放猫的手,花猫立刻挣脱,慌慌张张躲到了茯苓身后,只敢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怯望着他。
“起来吧,”他语气缓和下来,仿佛方才的怒意从未出现,“我自然信你们都对我忠心耿耿。”
话音落,他转身看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少女画像,画中女子眉眼俏丽,笑容明媚,连画纸上的光影都仿佛因这笑容变得柔和起来。
崔令裕的目光落在画像上,渐渐变得幽深而绵长,似有千言万语藏在眼底。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决心,一字一句落在寂静的屋内。
“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扬州了。”
*
晨光微熹时,大夫为崔令容换完药后,她便倚着榻沿闭目养神,眉宇间还凝着几分病后的轻浅倦意。
萧寒声端着刚熬好的米汤走近,瓷碗边缘凝着薄白的热气。
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素色帷幔,滤成柔和的金纱,轻轻覆在少女的眉眼间。
崔令容接过米汤,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刚要开口问昨夜那些人的来历,萧寒声却先一步出声。
“崔娘子,可认识昨夜为首射箭的那个男子?”
崔令容茫然地摇了摇头,昨夜除了那射箭人,其余人皆蒙着面,她哪里认得。
见她这般模样,萧寒声面露不解,又故意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掺了点刻意的笃定。
“你竟然也不认识,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带你回去,大抵是崔令裕派来的人。”
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毕竟他的身份是区区镖师,怎会频繁招惹这些江湖人士。
崔令容垂了眼睫,暖融融的日光落在她纤长的睫羽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箔。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歉意:“原来竟是我连累了肖大哥你。”
萧寒声心里忽然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下,说不清是酸是软。
他要的是让她少些疑心,却不是看她这样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大抵是心虚吧。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话让崔令容抬了眸,眼神里满是恳切,语气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肖大哥,我想…等我父亲沉冤昭雪之后,你可愿与我…”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院外突然传来徐宁急切的呼喊,带着气喘的声音撞碎了满室的柔静:“表姐!你没事吧!”
徐宁掀着帷幔快步进来,萧寒声当即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指尖轻轻搭在窗沿上,目光落在院外的槐树上,倒像是刻意给两人留了说话的空隙。
徐宁扑到榻边,上下打量着崔令容,见她脸色虽仍苍白,却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今日我母亲一早就去城郊的静安寺祈福了,这阵子总出乱子,她非要去请菩萨多保佑咱们几分才放心。”说罢,她当真双手合十,指尖抵着眉心,神情虔诚得很。
崔令容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声音柔缓:“放心吧,有肖大哥在,没什么大事。”
这话落了地,屋内又静了几分,总觉有些沉重,徐宁眼珠转了转,索性换了个话头。
“我今早出门时听街坊说,这几个月扬州底下好几个县都在丢失女子,小的才十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专挑模样周正的下手,现在各县都人心惶惶的,就是青天白日,女子都不敢孤身出门了。”
她说着,又往崔令容身边凑了凑,语气里满是担忧:“往后表姐要是想出门,可得让肖大哥跟着,千万仔细些,可别再遇上危险了。”
这话像颗石子,骤然砸进崔令容的心湖。她垂眸看着碗底残存的米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第二次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场景,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她撞见了卫风和屠老六,他们专挑无知少女诱骗,再偷偷拐去皇城,只为借着这些姑娘攀附权贵。
恍惚间,她又想起当时卫风说的话,似乎提到过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崔令容皱着眉,一点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