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
两年前，黄昏，山风呼啸。
“这才是真正的末世，经历过的天灾数都数不清，”姜云照对身边仅存的护卫队成员说道，“也没什么人了。”
研究所后来坚.挺了五年，终于在一次海啸中轰然崩塌。那时海水已经淹没了城市，人类被迫移居高山。而他们分散各地，建立起许多临时研究所。
几年过去，师门中人死得干干净净，只剩姜云照一个独苗苗。她眉心皱纹很深，即使不皱眉也清晰可见一个“川”字，头发也几乎全白，双手因为常年接触化学试剂而疤痕横生，完全看不出只有三十来岁。
她愈发沉稳起来，其他研究员对她的称呼从“小照”慢慢变成了“姜老师”。
护卫队成员说不出话，在一次保护研究员撤离的行动中，炸药威力太猛，被玻璃碎片划伤了喉咙。从那时他开始学习手语，没有手语老师，他的手语不标准，只要姜云照能懂他在比划什么就行。
他比划着：“会好起来的。”
姜云照笑了，他说不出话，但眼神里都是哀伤，她看得懂。
人类的命运，究竟何去何从，她不知道。研究员、护卫队前仆后继，剩下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他们静静坐在山巅，太阳落山了，很漂亮。
姜云照问他，“如果可以回到末世前，你最想干什么？”
护卫队成员愣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比划“回家陪妈妈。末世前一天是她的生日，她打电话说想我”。
姜云照避开他的眼睛，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他胸前的号码牌。编号2177，代表第2177名护卫队成员。
她记得2177的心愿，也记得他的眼神。
——
“附近山里有临时研究所。”姜云照指了个方向。
2177猛打方向盘，汽车拐了个弯，在路面上留下黑色的印记，径直开上山路。
他把车停在临时研究所门口，副驾直接挨着大门，他打手势，等他下车后姜云照再出去。
姜云照和他一前一后，走廊没有灯光，得益于这些年从未停止过的基因突变，他们在黑暗条件下也能看得很清楚。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中心控制室，这是她给自己和2177准备的葬身之处。
老师临终前告诉他们，每个临时研究所都有中心控制室，存放着大量炸药，必要时直接炸毁，绝不能让丧尸接触到基因稳定试剂。
姜云照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以往临时研究所中心控制室的位置，2177紧跟在她身后，防范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丧尸。
拐角、走廊、房间……
“走！这边！”
她确定了中心控制室的位置，顾不上掩盖动静，她和2177向中心控制室跑去！
“吼——”丧尸群追上来了，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原本在研究所里游荡的丧尸听到声音，逐渐向此处靠近，跑不掉了。
他们离中心控制室只剩不到三十米距离，姜云照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她震惊回头，2177打手势让她快走，一定要销毁试剂。
“跟上！我们一起进去！”被炸死也好过变成丧尸！
2177摇头，他停下脚步，转身拦住丧尸群，它们果然慢下来了，很久没吃到生肉，它们都不愿意错过，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姜云照口腔里咬出血来，她只知道快点跑，快点！再快点！至少不要让2177的牺牲白费！
身后传来骨肉被撕咬的声音，2177嘶哑破碎的痛呼被淹没在丧尸群中。
关上中心控制室的门，姜云照终于崩溃，她倒在地上，胸腔猛的起伏。泪腺早已萎缩，她哭不出来了。
对不起……
对不起没救你，对不起没能做出成熟的基因稳定试剂，对不起，没能终结末世。
至此，地球上再也没有姜云照认识的人类。
“咚！咚！咚！”2177的死没能拖延太长时间，丧尸将他啃食干净，又来到走廊尽头，开始撞击中心控制室的大门。
姜云照强撑着站起身来，把所有东西都堆在门后，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炸药控制器，桌柜里都没有，甚至她连地板都撬了，还是没找到！
还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一点点移动，天花板，墙，实验仪器……通风橱！
后来研究条件不够，实验室紧缺，中心控制室有时也被当实验室用，通风橱放在这里并不突兀。
预感再一次告诉她：控制器就藏在通风橱后面。
时隔多年再搬通风橱，她用上全部力气，肌肉猛的绷紧，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面部毛细血管尽数破裂。
通风橱后，依然是熟悉的、光秃秃的墙。身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姜云照直接上脚踹，“轰隆”一声，砖块纷纷散落，脚下一阵剧痛，她动了动，应该是脚骨折了。
没关系，她今天没打算再移动到哪去。
似曾相识的，墙里面藏着个小盒子，姜云照眼里浮现出不明显的笑意，神情似喜似悲，她轻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炸药控制器和一个日记本。
这里怎么会有日记本？
似乎是过了太久，日记本纸页泛着黄，她翻开这本日记：
4月17日。研究所发现基因异常活跃情况。
……
12月26日。丧尸病毒全面爆发，末世开始了。
后面的日记可能是换了个人写，字迹变得潦草起来。
末世四年，9月1日。基因突变的速度太快，很多病我们都无能为力。
末世四年，12月17日。这场大地震中，许多老一辈研究员们都去世了，没有时间难过，我们要继续完成他们的遗愿。末世一定会结束的！
再往后翻，又换了一种字迹。
刹那间，姜云照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那字迹她很熟悉，“基因”两个字是绕着圈写的，她以前总爱模仿，那是林意的字迹。
末世七年，6月9日。在初代试剂的基础上，我们尝试做出了基因稳定试剂，但副作用太大，直接注射进人体会导致多器官急性衰竭死亡。
末世七年，11月4日。老师终于去世了。他生病很久，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总说没事，现在他可以不用忍着了。
末世八年，5月2日。丧尸仍在不断进化，我们没能优化试剂，人类看不到希望的曙光。放心不下小照，和她说好了会活着回去，要食言了。
姜云照一页页翻过去，太阳穴突突跳，脸颊旁的血顺着流下来，滴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师姐的字迹。
不知道这个日记本是谁的，却在每个研究员一次又一次外出调查时，心照不宣地流传下来，如实记录着末世发生的一切，和……研究员的遗言。
姜云照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笔，万一大家的遗言都写在一起，说不定下辈子还能遇见呢？
怀揣着这样的希冀，姜云照落笔，已经写不出颜色了，她察觉不到痛似的，用笔尖在伤口处划了划，才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红字：末世十年，10月19日，基因研究所全员牺牲，全球人类总数不足十万。基因稳定试剂已销毁。
她看着试管，有点舍不得，这是他们耗费了近十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东西，只这一小管，却凝聚了所有人的心血。后来他们尝试对试剂进行优化，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丧尸撞门的力气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