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表嫂,快过去呀!”
林芳悄悄推她的手肘,冲着温梨挤眉弄眼,那模样看着比她还要着急。
温梨攥紧手心,虽然紧张,可面上仍旧稳着神情,柔顺的眉眼间只睫毛轻眨,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她缓步走到桓衡身旁,男子见她过来时,青丝委雾,那身素衣好似回风流雪,气质温柔敦厚。
他不自觉眸光闪烁。
那细长的眼睫微垂,眼下落着一片阴影,薄唇在不经意露出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夫人的仪态比初入京时要得体许多。”温梨听到桓衡忽然道,依旧冷淡如风的嗓音,可就是透着股复杂。
她抬眸与他视线相交,人影散乱,那声音显得朦胧:“夫君说笑了,时移世易,多少都会有长进的。”
想她初入京城,头回赴宴便因不善交际,而差点闹了笑话,那些贵女命妇接近她时不怀好意,是存了坏心眼的,幸而她生性温吞谨慎,这才没着了道。
即便过了四年之久,温梨依旧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有许多观念与这些名门世家相冲突,不管是待人还是处事。
这点告诉桓衡也是枉然。
他们夫妻,本就是生长在不同土壤下的树木,阴差阳错才相遇。
如今虽同床异梦,但比之从前种种,倒也算圆满。
她该知足才是。
“长公主到!”
温梨屏息敛声,垂眸向着前方行礼,桓衡拱手作揖,宽袍大袖间氤氲的冷香,不知为何幽幽袭来。
她忽然泛起恶心,下意识想捂唇,却只能生忍着,好在众人都在行礼,故而没有引起注意。
但桓衡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眉心微蹙,侧脸不动声色朝她偏移几许,目光跟着落在那玉白苍弱的容颜上。
温梨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但她只能佯装不知。
她暂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
只觉得再等一等,兴许能稳妥许多,从前在京郊时常听人说,头三个月是最不能宣扬的,尤其桓府这样复杂的情况。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永宁长公主身着一袭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下身是银红暗花梅纹百褶裙,端的是铺红叠翠,丰容靓饰,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进屋子,便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倒劳烦诸位前来,我姗姗来迟,实在失敬。”
说着,目光便扫过众人,接着便有意无意落在桓衡身上。
男子身姿挺拔如松,松腰玉瘦,即便置于众多世家公子里,亦是极为瞩目。
那身玄衣看似简朴,可细细看去才能发现,实际并非如此。
他一惯穿的都是耀光绫,不仅价值千金,寻常人难得一匹,便是有钱的商贾也难以企及。
那衣襟上暗花细布,卷云纹在不经意间好似暗光流动,风拂过时又如雾笼身,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缥缈。
真真是清冷矜贵,鹤立鸡群。
永宁长公主心头滑过丝悸动,却又在看到他身边的温梨时,目光变得酸楚。
在她心里桓衡相貌好,出身高,又有权柄加身,那么艰难的新政,当初施行起来百般险阻,困难重重,可却在他铁血手腕下竟然成功了。
王佐之才,股肱之臣。
听父皇和太子说,桓衡登临相位只差一步之遥。
这个女子何德何能,除了相貌好,她门第出身哪样拿得出手,上京贵人如云,便是寒门都比平头百姓强。
可她竟然能嫁得这样好的夫婿!
凭什么她不行?
明明他们早年也有过交情,桓衡还帮过她……
永宁压下喉间的哽咽,不理会旁人,而是专对着桓衡笑道:“没想到桓大人也来了,几年不见,大人比之从前清减许多,是身边人没有照顾好?”
对长公主的殷勤,桓衡面色如常,也没有立即应答。
永宁见此,心里头愈发不快,她目光微微看向旁边:“桓夫人看着不太上心啊。”
温梨脸色愈发白了,并不只因永宁的诘问,更多的是一阵压过一阵的眩晕。
实在太难受了。
而永宁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敢一声不吭,就这么将她的话撂在这儿,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你……好大的胆……”永宁紧咬下唇,手微微抬起,指向温梨。
众人见此心头微紧,长公主殿下虽然是先皇后之女,又养在淑妃膝下,与当今的李皇后关系并不融洽,陛下似乎也不太重视。
但到底出身皇族,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的,否则告到圣上面前,那都算藐视天颜了。
听闻桓大人对这位夫人并不喜爱,私生子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上京,但因着桓衡的势力,没人敢胡乱指摘。
这位夫人只怕是要难看了。
场面瞬间微妙又危险。
“长公主殿下。”
忽然,桓衡出声了。
他上前一些,高大颀长的身形微动,就这么不露形色地挡在了女子面前。
“长公主殿下,拙荆少出席这样的场面,许是有些不适,这倒是怪我,往后多带着,她便不会如此,并非有意。”
虽是解释,可男子语气平缓,清凌凌的,好似空谷幽涧,没有丝毫低三下四的感觉。
反而震得众人心头一凛。
皇家颜面是重要,可桓氏百年簪缨,说是君臣关系,可谁成就谁,谁辅佐谁,这都是未知数。
更何况今日连太子都没来,地位可见一斑。
这位到底担着正妻的名头,无论如何,桓衡都不会这个时候不管不顾。
但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位夫人也许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失宠?
众人眼神微妙许多。
果然,永宁长公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但指向温梨的手,却缓缓落下。
自母后亡故,父皇迎了新后,又与之诞育了太子,她这长公主便只担了个名儿,实际并不受重视。
若是真闹大,父皇不会站在她这边,反而会说她不识大体,为难有功之臣。
更何况,她还心悦桓衡。
“拙荆……”永宁语气逐渐低落,嘴里反复咀嚼这个词。
温梨忍不住抬眸,瞥到她眼眶微微泛红,眸底有水色闪烁,似乎在强忍泪意。
她心里微微叹气,只道:“殿下,方才是我的不是,这厢赔罪了,还请殿下宽宥。”
说着,她福身行了个礼,众人见其举止施施然,又眉眼温婉,颇有落落大方之态,心里头莫名滑过丝意外。
都道桓大人是因为正妻出身低微,想来必定拿不出手,这才不喜,可他们瞧着她谈吐举止不是挺端庄有礼,那相貌当真不错,温柔中不失妩媚。
哪里像高门贵妇们流传的那般粗俗无礼?
这传闻真是无稽!
永宁心中无奈,只生受了她这礼,但心里头仍旧不解气。
毕竟是长公主生辰,来的人又多,自然有善于圆场的,见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