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暴戾“我不弄死你,我不姓周。”……
周西凛回到家时,楼道感应灯随着电梯打开而亮起,照亮了正蹲在门口抽烟的影子。
看到周西凛的身影,程藿几乎是弹跳起来,声音因焦灼和等待而嘶哑:“你去哪了,电话打爆了都不接,要死啊!”
周西凛抬起眼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盛满桀骜与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荒芜的死寂,深不见底。
他面无表情地说:“是啊,要死。”
程藿被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颓丧激得心头一颤。
他目露担忧,意识到周西凛和温侬之间出问题了。
周西凛径直走上前,用脚踢了踢程藿挡路的腿:“让开。”
程藿侧身,周西凛行尸走肉般打开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那面巨大的鱼缸墙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游鱼在其中游弋,周西凛看了它们两秒,旋即走过去,靠着玻璃壁,颓废地滑坐到地板上。
他摸出烟盒,点燃一支。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低垂的头颅。
程藿的心揪紧了。
他走过去,蹲在周西凛面前,声音放得很轻:“你和温侬出问题了?”
周西凛没有回答。
他沉默地抽着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程藿,凌乱的刘海微微遮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程藿一时有些感慨,年轻又帅气的男人心碎起来,还真是颓废又迷人。
不知道温侬看到这样的他,还舍不舍得和他闹矛盾。
程藿缓了缓又道:“今天温侬找过我,问我咱们打赌的事情,尽管我解释过了,她好像还是很生气,我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如果有误会一定要尽快解开。”
周西凛还是抽烟,只是吐烟圈的动作慢了点。
程藿有点急了,既是心疼他,又是担心他这副沉溺在自我毁灭情绪里的样子,他起身,一步跨到周西凛面前,劈手就夺过了他唇间那半截香烟,狠狠掼在地上,用脚碾碎:“周西凛,**少在这跟我演苦情文艺片,老子不吃这套!是男人就他妈站起来,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你……”
“我们分了。”
周西凛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刀,直接斩断了程藿所有的咆哮。
程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不只是为这个结果。
而是在周西凛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
对于
此刻的周西凛来说温侬误不误会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最后说出的那句“因为我从没喜欢过你”。
过去的日子如同**。
想起温侬清冷的眉眼在他靠近时会像初春的冰河乍裂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想起她在厨房煮面头发垂下一缕又被她捋到耳后时的样子;想起无数个夜晚她被他搂在怀里呼吸清浅月光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
以前他总觉得活着也行**也没关系。
可和她在一起他开始觉得活着真好。
曾经那个梗着脖子与世界为敌的男孩终于愿意张开怀抱与世界和解。
可现在他无法与自己和解了。
周西凛重新低下头把脸埋进臂弯里:“你走吧。”
程藿看着他脑海里闪过他十几岁抑郁最重时的样子那些刀子划在动脉上散落在地毯上的药片还有绕着海草的湿漉漉的衣服……
程藿心里发麻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放心。”周西凛像是感知到他的担忧忽然平静地说“我不会寻死。”
程藿看着蜷缩在鱼缸下的周西凛光芒幽幽地笼罩着他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小鱼。
终究是欲言又止程藿默然地转身离去。
“咔嗒。”
门锁闭合。
这个家重新归于死寂。
屋里很黑只有鱼缸在亮里面游鱼就像一双双悬浮在黑暗中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周西凛。
周西凛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
偌大的客厅此刻就像一个空旷的坟墓。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再次响起。
周西凛埋在臂弯里的头倏地抬起他以为是程藿大喊一声:“我让你走啊。”
可静默两秒
后门铃又响起。
他渐渐意识到门外的人可能不是程藿。
他的眼底瞬间燃起疯狂跳跃的火苗他踉踉跄跄起身冲向门口下意识地抬手胡乱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打开门。
眸光瞬间熄灭了。
“怎么是你。”周西凛声音很冷。
邬南笑:“不然你以为是谁。”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一身剪裁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风情万种地披散而是挽了个温柔的低马尾脸上妆容清淡
的气质。
周西凛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高大的身影挡着门。
他脸上似有阴霾在凝聚,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天空堆积的厚重乌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邬南被他看得心底发怵,她强撑着,挤出更柔婉的微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话刚落,周西凛齿缝里,清晰无比地挤出一个字:“滚。”
他抬手就要关门。
“别!”邬南尖叫一声,完全不顾形象,趁着周西凛关门的间隙猛地向前一冲。
周西凛没料到她如此疯狂,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厚重的门板也反弹回来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你要死?”周西凛稳住身形,怒不可遏地低吼,眼中戾气暴涨,伸手就去抓邬南的胳膊,要把她像丢垃圾一样扔出去。
邬南却像藤蔓一样顺势死死缠了上来,被他抓住胳膊往外扯时,她非但不退,反而用尽全力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周西凛的腰身。
她仰着脸,泪水蓄满眼眶,欲落未落:“求你,别推开我。”
周西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恶心得浑身一僵,他用力去掰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像在撕扯一块肮脏的膏药:“你给我滚!”
“阿凛,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邬南死死抱着他,眼泪滚落,“你抱抱我,你快抱抱我好不好?我也是女人啊,你感受一下,我也有温度,我也有香气,我也可以让你快乐,你别赶我走,求你了……”
这些话让周西凛浑身一僵。
有什么情绪在心底晕染开,悄然扩大。
他想起温侬的脸。
只觉得邬南此刻的纠缠,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了人心的相反面。
他不再拉扯,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邬南以为自己的哭求起了作用,心中掠过一丝窃喜,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周西凛缓缓地低下头,忽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你打扮得再像她,也不是她。”
邬南一愣,连同眼眶下挂着的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都来不及掉落,就这样怔住。
周西凛一字一句:“因为她自尊心极高。”
高敏感和高自尊组成了温侬的倔强,所以她风轻云淡的眉宇间总有一股傲气,谈笑风生之中总带着一份只可远观的疏离。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学不来,也装不像。
邬南心口狠狠一扯,疼得几乎站不稳。
周西凛这样讲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而你是个极其没有自尊的人。
邬南好恨。
恨到表情瞬间扭曲眼底妒意如海。
恨到忘记了是怎么开始的这份爱。
那个春天雨疏风骤她提着大号垃圾箱慢悠悠晃出楼道晨读的嗡嗡声被隔在厚厚的墙壁后面她讨厌那种毫无灵魂的诵读像一群被驱赶的羊于是借口溜走。
垃圾中转站在操场边缘。
她走过去隔着细密的雨帘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空旷的场地。
然后停住了。
篮球架下倚着一个人影。
雨水织成细密的网模糊了视线却又奇妙地聚焦在那个身影上。
他很高瘦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拉链随意扯到胸口也没撑伞就那么斜斜靠着铁架微低着头一只手在疯狂打字另一只手的指间一点猩红明灭。
这个年纪的男生要么顶着油腻的青春痘在球场上大呼小叫要么傻乎乎地呲着大牙乐幼稚得可笑。
可周西凛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在蓝白色的背景里他总是一身黑透着一种早熟的落拓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嚣张的颓丧像一把未出鞘却已寒光凛凛的刀。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刺入她的脑海——要是被这样的人喜欢上该有多风光?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
更重要的是周西凛家有权也有钱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惠利。
到时候她可以动用他的关系在高考时轻松一些可以接触更多厉害的人进而自己也变得厉害无比。
这念头让她指尖发麻一股隐秘的狂喜瞬间抓住了她的魂魄。
对于周西凛皮相是第一重蛊惑。
其次便是这虚荣的指引。
高三他们分到了一个班某个混乱的早晨她起晚了抄近路冲到教学楼后门却撞见周西凛正被人叱责。
那是周西凛的父亲她曾在新闻里看见过这张面孔而他身侧那辆挂着特殊车牌的显赫牵动着尚未见识过更大世界的少女的目光。
周西凛的父亲怎么骂的周西凛她已经忘记了。
只记得唾沫星子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飞溅
而他微微垂眸,脸上既无畏惧,也无愤怒,面对这样的暴怒威慑,他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剪指甲玩。
咔。咔。咔。
细微的声响,在怒斥里,清晰得刺耳。
周西凛的父亲被气得没法子,在校门口又无法发作,最后脸色铁青掉头就走。
周西凛竟还乖觉地笑着saygoodbye。
邬南屏住了呼吸。
比起在女生们爱慕目光中淡定走过的周西凛,她更着迷于那个在阴暗巷口打架的周西凛;
可是比起打起架来不要命,在男人堆里数第一的周西凛,她更欣赏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离经叛道,用自己的态度对抗世界的周西凛。
她觉得自己好像离他更近了。
闹掰了的朋友说她狠毒,冷漠,神经质,可她就是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以为,她和他,骨子里是同类,他们都在和这个世界闹脾气。
最初心动因为皮相,对他上心因为虚荣,真正爱慕因为他的性格。
可后来,怎么就到了愈陷愈深,无法放手的地步呢。
时间应该拉到那个下午,她原本和朋友约好去溜冰场玩,月经突然来了,只好提前回家。
推开门,洗衣机正发出沉闷的轰鸣,温侬正洗全家堆成山的衣服,并没听到门响的动静,她白了她一眼,捂着肚子进卧室,刚进门,目光扫过书桌,看到电脑屏幕赫然亮着。
她本想臭骂温侬竟敢没经她同意就偷用电脑,陡然又升起要看一眼屏幕的心思。
她走过去点了下鼠标。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WN这个名字。
也是第一次知道温侬的心思。
那一刻感情很复杂。
惊讶,玩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温侬怎么配喜欢周西凛呢,她想。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不屑,轻蔑,争夺,以及毁灭。
总之从这一刻起,她对周西凛的接近便带着刻意了。
再然后就是高考之后的谢师宴,她同他表白,故意在信封上写下WN。
那天散场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