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泉奈这个时候埋怨起,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不和鹰签订通灵契约了。
如果是大型鹰的话应该飞得比他跑得快。而且消耗的力气也会比现在少。算了,猫也不错。
虽然兵粮丸省去了吃饭的时间,但他还是要睡觉的。
你能写信催他来找你,肯定是因为你也被虫的病症折磨到受不了,不然也不会只写一个‘速’字。
他也想快点去帮你,你知道他是没办法做到像你对他这么狠心的。
不过为了能拥有一个稍微高质量点的休息,回复体力,他选择了稍微绕路入住旅馆。住野外算得不偿失他才不要。这点时间你还是要等的。他都等你那么久了,你等他一下也没什么,这也算他小小的报复。
洗完澡后他在床头点了盏灯,又掏出你给他的委托翻来覆去的看。
这个尺寸的纸为了携带一般是折两次,展开后变成四块方形的印子。他舍不得这样,只折了一次。每次确定看完后又会慎重地塞回胸口里袋。
这个动作难免有点熟悉。
泉奈撇了撇嘴。
如果有人把这封委托信毁尸灭迹了,他也会和那个人拼命的。
怨不得你和他生气。你肯定猜到是他把衣服里的遗书——那么点还是叫遗言吧,反正是他把纸销毁了。
他当时甚至都不想拿出来看到第二次,是直接喊的人把兜里的东西一同清理掉。
愧疚了半秒。
——他只是想让你永远都看不到别的男人。
毕竟见字如面。他光是想象你展开它时手指抚平褶皱的动作,就觉得胸口发闷。
怎么能看别的男人写的字呢?字迹还如此潦草急切。这么对比下来你工整的笔画倒显得认真了,想到这里泉奈露出满意的笑。
不过如果见面了你要追问的话他还是当不知道,死不承认好了,反正你没有证据。
你就算猜到了也拿他没办法,你需要他。
泉奈一想到这个说法就翻来覆去在床上扭来扭去睡不着。
你需要他。
哈哈。
实在受不了自己真的要笑出声了,泉奈拿枕头捂住脸,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挡住眼泪。
泉奈又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身体,脸没问题,没有爆痘没有伤疤;头发没有问题,没有干枯没有分叉;上半身腹肌没有问题、下半身更没有问题。
都怪你之前拒绝睡他大腿上,说‘有点瘦’。害他现在每次照镜子都要挑剔一番。明明战场上没人会在意这个,可偏偏你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耿耿于怀好久。反正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又补了点肉,你再嫌他就没道理了。
枕头下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可以可以,他状态很好。
他又翻了个身,冷静一下。
窗外月光渗进来,他盯着天花板。
忽然想到你现在应该也在想他。
你状态不是很好。
自从那次还在转寝家无意抽出来后,你就没有再翻阅过书的内容。
你不记得分开太久后症状会加重了。而且染虫后从来没有与另一个感染者分开这么久过。原本以为能撑久点——可你们才分开不到一年,你就被虫搞得无计可施了。
之所以把泉奈扔那里,很大原因是你确切的知道最后泉奈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忍无可忍之下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他的做法太无语了,你觉得他比起带你回去,更需要回去和他爹静静。
不过钱就那么放着,应该没被偷吧?离宇智波族地那么近——斑应该收到了吧?你还特地写了张纸说明,因为久仰大名所以这钱是对宇智波斑本人的长期投资。
斑应该看到了吧?应该不会误会成什么是伤害他弟弟的什么赔偿金或者别的挑衅吧?
真是烦躁。
不仅仅是对刚才所想之事的情绪,还有对周遭环境的不适。
你的病症演化成只要想到周围有男人就觉得恶心了。被虫子搞心态的你几乎吐了一路,才找到这家没有男性员工的旅馆,这当然不是之前的那家温泉旅馆。和那家相比这家显得有点简朴,但也够了。
你要求将你安置在偏僻的一角,这仍然是个小院,不过这回是围墙不是篱栏,将此处与其他地方隔开。
你在这里等着泉奈上门。
估计还要两、三天。
这几天真是有够难忍的。
就算员工都是女性,住户里也是有男人的。
男人的声音传来,比较远,你听不大清楚。
好像是他因为迷路勿入了附近,询问过后被侍从引导离去。
你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用那一点凉意压下脑海中翻涌的眩晕感。
杂役的脚步声停在门外,轻轻扣了两下门。
“您需要热水吗?”
你应了一声,门被拉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提着两把沉重的铁壶走进来。滚烫的热水被倒入浴桶,白雾蒸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轮廓。
“水温合适吗?”她低着头问,声音轻软。
你走过去试了试水温,点头。按照惯例,她该退下了,可她却踌躇着没走,于是你看向她:“还有事?”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鼓足勇气般开口:“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帮您搓背。只要再加一点点钱就好。”
你挑眉。在高级旅馆,侍女帮忙擦背倒也不算稀奇,但你向来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摇头拒绝:“不用了。”
她的眼神黯了黯,却仍不死心,向你继续开口:“我妹妹还在学艺,如果这个月再交不起学费,她就要被赶出来了……”
你再次抬眼看她。
——黑发黑眼,五官清秀,嘴唇微微嘟起,像某种小动物。是让人见了能心生好感的一张脸。
“算了。”你从浴衣袖袋里摸出几枚钱、有点少,又去拿桌上的钱袋,掏出几张面额大点的递过去,“就当资助你妹妹吧,擦背就免了。”
她愣住了,没伸手接:“这……受之有愧。”
你敏锐的发现一个杂役,居然用‘受之有愧’这种文绉绉的词?
“你受过教育?”你试探着问。
“是的。”她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家道中落……父母被仇家雇佣的忍者所害了。请让我至少为您做点什么吧。”
或许是她长得好看还眼神太恳切,又或许是觉得她沦落到这个境地很可怜、同情作祟,你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解开浴衣:“随便你。”
雾气缭绕中,你坦荡的跨入浴桶,趴在边缘闭目养神等着她。
她手法有些生疏。毛巾的力道时轻时重,偶尔擦到同一处皮肤两次,却又在意识到后慌张地移开。
“您是第一次来我们旅馆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讨好的试探。
“嗯。”
“一个人旅行很辛苦吧?像您这样的美人,家里人不担心吗?”
你没吭声。
她似乎把你的沉默当成了默许,话渐渐多了起来:“其实我们这儿常有独身的女客,有些是回娘家的夫人,有些是出来散心的小姐……啊,您别误会,我不是打探您的事!只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只是觉得,您看起来……很寂寞。”
“您成家了吗?”她突然问。
你终于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水汽望向她,那张脸上带着过分热切的笑容。她和你找话题,就像女人在美容院时,技师也会七嘴八舌的和你说话从你嘴巴里套出你的生活,了解你的收入、交际圈,也许有希望你能发泄生活中不满、通过和她抱怨而拉进关系的缘故……总之最后一样会绕到你是否婚配上。
“你是哪家的探子?”你问,“我没任何的价值。”
倒不觉得她真是探子,哪有探子问得这么直白的,你只是逗逗她。
“您觉得呢?”她的声音骤然低沉,贴在你背上的毛巾也不擦了,直接被她生气的甩在木桶的边沿。毛巾一段直愣愣的打进水里,水花溅了你一脸。
她阴沉的盯着你,少女的声线在吐字中崩解成熟悉的男声:
“你以前还抱过我呢,老师。”
“嘭”的一声,一阵白色烟雾在她身上炸开。
你下意识后仰,浴桶里的水被激得晃动。待烟雾散去,站在原地的已不再是那个清秀的杂役少女。
泉奈身穿女式和服站在那里,下颌线条因为咬牙的动作而微微发硬。衣领歪斜着露出锁骨,因为身形已经变回男人而不适应原来的腰带松紧,在那拆着自己的腰带。
“居然认不出我。你的病症是从胃扩散到眼了吗?”他咬着牙,“还有——你在笑什么。”
水珠从你湿漉漉的发梢滑落。
浴桶中的水还在微微荡漾,映着你们两个对峙的身影。
先是漏气般的轻笑,接着变成掩着嘴的抖动,最后你整个人都滑进浴桶里,笑得水花四溅。手指扒着桶沿才勉强稳住身子,另一只手却还挡着笑出眼泪的眼睛。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泉奈更加恼怒了。
“因为…”你笑累了,抹着眼角直起身子,“觉得你很可爱?”
这一年来你们互相折磨的根源,此刻就像系在身上那条被他胡乱拉扯的腰带。
太滑稽了,这个精心设计的重逢。
他故意变成你认不出来的女生、但确实又保留有他的个人特色。故意说暧昧的话来暗示你——就算到了这个程度你还没察觉。
泉奈需要你为没认出他道歉,这样他就能偷偷把这句话当成对‘抛弃他’的忏悔。他大度表示原谅时,就能假装你们之间从未有过裂痕。
而这种小伎俩在你眼中不觉得冒犯,难道是太久没见了?
你只觉得他可爱。
那条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腰带“啪”的掉在地上。
泉奈的眉峰压得更低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却遮不住写轮眼里晃动的纹路。
你突然从水中站起,带起的水流打湿了他敞开的衣襟。不等他反应,你已经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湿漉漉的颈窝里。
“别生气了,”你贴着他发烫的耳垂轻语,抚摸着他瞬间僵硬的背脊,“我可是为了不让你为难——忍到这时才喊你过来的。”
他的呼吸骤然加重,你数着心跳的节拍等待回应。
最后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头从你颈肩抬起,女式和服的前襟像被拆了一半的包装纸,松松垮垮地敞着。他垂眼,将双手的手指搭在衣襟两侧——那姿态活像在剥开某种精心包装的甜点,指节抵着布料边缘,稍一用力就能彻底褪去这层碍事的遮掩。
衣领随着他的动作滑向肩头,露出更多白皙的皮肤。
“就这样。”
你打断他的动作,
“现在抱我出来吧。”
夜色已深。
月光穿过打开的窗,映出床上两道交叠的身影。泉奈固执地侧躺着,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人。你本来是正常的躺着睡,但他一直在翻你,让你像镜面一样和他对着睡。
“别装睡。”
泉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执拗,修长的手指轻轻扒开你已经阖上的眼皮。睫毛在他指腹下颤动,他凑近观察,温热的呼吸扑在你脸上。
——居然真睡了。他又有些懊恼,因为自己的动作把你彻底弄醒了。
到底他在搞什么啊……你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的眨了眨眼。
“你都醒了,那你和我说会话。”
“你嗓子不累吗?”你说完又闭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泉奈看着你这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委屈:“不累,”他又伸出一只手指戳你眼皮,往上推,“不许睡。”
你好声没好气的说:“我这几天没睡好,让我睡吧。”
边说边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难道我睡得就好吗?”泉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你伸手挡住他的眼睛,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道:“那我哄你睡觉哦,1,2,3……”还没数到4,浓重的睡意又席卷而来。
一个足以压得你喘不过气的重量叠了上来。泉奈整个人覆在你身上,鼻尖几乎贴着你的鼻尖。
“睁眼。”
他命令道,声音带着点愠怒。
你受够了似的推搡他,“你好重啊快下去。”
泉奈彻底怒了,这话简直就是拿他的神经当三味线:
“你之前说我瘦现在又嫌我重?!”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他本想提起自己就算因为开眼痛得走不了路,也要坚持卧床吃饭。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丢脸,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好说道,“你睁开眼睛看我,我就下去。”
你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泉奈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唇瓣之间抿出一条倔强的线。你使劲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他的上唇。
又要阖上了……你迷迷糊糊的想。
察觉到你的困意,泉奈用额头蹭了蹭你的脸颊,柔软的黑发扫过你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不要睡。”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软。
你抚上他后脑勺,指尖穿过他顺滑的发,有几缕调皮的正搭在你肩上。
“从我身上下去吧,这样会压着你头发。”你劝他道,“我听你的,看你就是了。”
泉奈这才乖乖挪开,但立刻又抓住你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皮肤比想象中要凉一些。
“我的脸和之前有什么差别?”他突然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似乎在期待某个特定的答案。
你困得视线模糊,因为他这话又随意瞄了瞄:“没感觉。”
“你仔细点。”
他催促道,抓着你的手紧了紧。
你又瞄了瞄,“噢,是有点。”
他急切追问:“说啊,什么差别?”
总不能说看起来凶了点吧……你在心里嘀咕。
“……长开了点?”
其实并没有明显变化,但这个回答似乎让他很满意。
泉奈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也觉得吧?”
他微微抬起下巴,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像等着人去挠下巴的猫。
其实并没有……你在心里默默补充,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什么时候最好看?”他乘胜追击,“是之前还是现在?”
你老实回答,“之前。”
他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重说。”
在他看来你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
你:“之前。”
他作势啃你,你可以躲,但算了,还是被他叼住了下半边脸颊、嘴角旁边那块软肉。
他含糊的说,“重说——”
你也跟着含糊的说,“之前。”
要把泉奈气死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不是白防晒抗初老了,虽然他才十七岁,他又转头询问起更多。
“那我之前哪里你觉得最好看?”
“嘴巴。”你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又怒了,“我问的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此刻在泉奈看来,除非你说出‘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一见钟情’这样的话,否则他是不会原谅你的。不过转念一想,原来最喜欢的地方是嘴唇啊……这个认知让他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你思索了一下要不要说真话,最后觉得如果女人偶尔吐露的真话——男人都接受不了,那也太过脆弱了吧?
还是说吧。
“在发现玉姬偷了两次后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在那里。”你把回忆里的片段抽出来,将当时的他的脸和现在噘着嘴等你说话的样子重合,“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那里。”
泉奈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格外幼稚,“我还以为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的时候。”
“噢噢,那里也不错。”你回忆道,“下巴被卸掉、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不过现在想想有点难为情了。”
“噢……”
泉奈难得的话少起来,被你描述的画面弄得也有几分难为情。
他觉得此时话题的方向,有点像把自己放上称,像金枪鱼一样,然后由你去定价哪一块哪一段口感最佳最能卖上价钱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这话题本来就是他挑起的。
“你家没床对吧?”你突然岔开话题,手指无意间卷着他的一缕头发。
泉奈愣了一下。他们家算是比较古板的类型,虽然现在很多人家里都安了床,但他家因为没有女人了,所以也没人对家里的装饰、布置有什么新的想法,三个男人睡惯了布団,也没觉得有什么改变的必要,仔细回想,家里的陈设似乎和他有记忆以来没什么差别。
泉奈:“要买吗?”
“当然啊,不然每天卷起来,收,睡前又铺,很累啊。”你抱怨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泉奈以为是家务问题,他正好趁机表现下:“是因为不想收吗?家务我会做的。
其实不止是家务的原因……但是你还是先肯定了泉奈的家务意识。
你开始扳手指数起来,“你白天要处理族务、然后还要指导小辈练习,自己也要训练……”
泉奈一脸欣慰的看着你。
“如果让本来就累得半死不活的人来铺床我会有愧疚感。”你最终总结道,声音好像跟着心疼越来越小(其实是心虚)。
你很清楚,自己肯定会起得比他晚。如果仍然是传统的寝具,你爬起来后还得自己收拾。
泉奈突然撑起身子,月光仁慈地洒在他脸上。他捏住你下巴迫使你直视他的眼睛:“你跟我回去是当家人,又不是佣人。”指尖力道突然放轻,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你颧骨,“家务不用你做。”
看来返厂重修还是有点用的。你腹诽着,却被他下一句话噎住——
“当然,要是你非要表现的话,”他露出狡黠的笑,“你可以伺候我洗澡。”
你抓起枕头砸在这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却被他连人带枕头箍进怀里。泉奈闷笑时胸腔的震动清晰传来:“其实家里一些日常家务有人来做。”
“你哥?”你捏着他的猫咪咪,迷迷糊糊的问。
“当然不——”他急忙否认,随即意识到这种说法可能会引起误会,“是会请族内的丧偶的婆婆来的。不过我哥哥也会做家务的,但是他做的饭没我做的好吃,我比他厉害一点。”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怎么又扯远了——”你撇了撇嘴,手撵了撵,“买床。”
泉奈没好气的和你讲,“你都说了那我肯定会买啊,可如果买床回去就要把我房间的布局改一下。”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调整他房间里的布局了。
哎呀也不用这么麻烦。
“不用塞你那,我去肯定是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啊,塞我房间。”
泉奈不满的盯着你,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分居啊?”
“只是分房不是分居吧。”你试图解释,却被他打断。
“不准。”他斩钉截铁,手臂收紧,把你往怀里带了带。
“为什么不准,你家里没有空置的房间吗?”
当然有。但是泉奈想撒谎。
这个短暂的迟疑没有逃过你的眼睛,你在片刻中看出了泉奈的犹豫。
“得有自己的房间才能增加点归属感吧?”你轻声劝道,手指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想拥有新的家人就要给家人准备新的房间。”
“有床就可以了吧?反正你也只会在床上躺着。”他嘟囔着,“买两张床都塞我房间不就行了?”
这个孩子气的提议让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带着笑意问他,“你房间有那么大吗?”
“买两张小床。”他说,“这样还能拼一起,反正最后都会睡在一起。”
你麻木着脸,揪他。
“啊——”他痛呼,“我哪里说错?为什么揪我!”
“只是给你提神而已,”你仁慈的又帮他摸了摸,“感觉你有点困,脑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我清醒得很。”
“不想让我一辈子住外面就准备房间和床。”
“知道了。”他嘀咕着,“会给你准备好的。”
可是哪有现成的床卖啊?都是联系木匠去订或者自己做的。硬要说的话,给他一张图纸他敲敲打打也能给你做出来,但是动静肯定很大,如果被其他族人看见了他难免会感到害羞。
泉奈试着想象了下自己像个木匠一样裸着上半身,然后在那一只脚踩着木架,手上拿着锯子划拉划拉切割木头的场景——周遭甚至围了一圈来看他热闹的。这样太难为情了……
一想到你们还要在他自己造的床上做点什么——天啊!
他和你开口解释,“不过订床需要时间,得和你商量下,要你跟我回去后先睡几天布団。”
“噢——”你尾音拖得很长。
他又挣扎起来,“也有别的办法,我找人帮下忙。”
你嘴角抽搐,“别喊你哥哥帮忙好吗?”
泉奈皱起眉头,“怎么会?我哥哥那么忙,我不想因为这事占他时间。”
他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又回头看你,“你睡觉吧,别操心了。”
“那你干嘛?”
“我写信。”
他起身,罩在你们身上的被子滑落,他又给你盖好,不让冷风灌进来。
“你先睡吧,刚刚不是困得不行——难道这会又睡不着了吗?”
是气得睡不着了。
火核扶额,夜灯下的他嘴角抽搐。刚刚被猫的重量压醒,还没问清楚什么事,跟他一起被迫醒来的猫就走了、说要补觉。奇怪,猫不是夜间动物吗?
‘火核,见字如面。
……(叽里呱啦)
以上内容向外人透露半字,我将把你的丑事编辑成合集散播出去。
泉奈。’
长老们背对门而坐,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桌上,斑在主位,左手边是墙壁,右手边是庭院,显得坐右边的老头们像是客人。
火核与鉴在斑左手侧,鉴是补上他爸爸的位置,田岛和佛间死的那一战还有不少人也死了。他们三个形成年轻一辈的隐形阵营,斑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空缺着没人坐。
“南贺川旁的巡逻人次应该……”大长老的声音像砂纸摩过,知道其实是因为小时练习火遁反被灼伤喉咙的人已经全死完了,“不能保证下次不会出现——发现时已经醉倒……”
阴阳怪气着此时缺席的人。
斑的指尖在漆盒边缘轻轻一叩,暗红色的漆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盒中整齐排列的茶点里,略过第一块梅干馅的团子——那是他留给弟弟的。
“不介意吧?”
捏起旁边的豆馅茶点,咬下的瞬间红色溢出。
大长老的瞳孔骤然紧缩,二十年前田岛处决叛徒前,也曾这样漫不经心地吃过点心。三长老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起苦无柄上的布,末端还沾着秋天的血渍。
一抹鲜艳的血红划开斑的嘴角,在肃杀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斑随手抹掉嘴角残渣,不过是红豆馅而已。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回漆盒,边缘的火焰纹已经褪色,就像田岛生前最后一次主持族会时那样。
鉴的视线在漆盒与斑之间游移:“我也想吃。”
斑将漆盒先往左侧推了半寸——又突然调转方向推向中央,颇有种他很大度,两边一起吃的架势。
鉴伸手取了两块,第一块递给火核,第二块带了碎渣的留给自己。
三个老头面前的绿茶早已凉透,表层汇聚着粉末的湿块。
“之前的委托尾款应该拿出来用在……”
二长老刚开口,斑的思绪突然劈成两半,泉奈急切的字迹好像浮现在案上:‘哥,要不要把你的寝具也换成床?’
他猛地灌了口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驳回。”茶盏一锤定音似的重重落在案几上,“没必要换。”
一件件事被提起,压下或者解决,当念到阵亡名单时,后院传来拍打被褥的闷响。
男人们并没有被女人做家务的声音打扰到,继续谈论着族内的事。
族里三个老头和含他在内的三个年轻人在他家书房商议完了族务。
开场时斑在主位,姿势端坐,开完了他已经麻了,变成单手撑着下巴。
眼看无人说话,他收起手。
“没有异议就散会。”斑后腰抵住椅背,指节敲了敲案几。
三个老头却像扎了根的枯树,赖着不走。
按理来说该走了,他们磨蹭着不肯起身——以前田岛在时,这个时段本该是茶水和客套话流动的时刻。斑没有客套的意思。盘中的茶点只剩最后几块,但年轻人们先吃的靠近他们那边的部分,如果要伸手吃就得像年轻人一样起身去够,这动作对老家伙来说有点迈不开、也拉不下脸。
他想让他们早点走。
泉奈的忍猫没有回它改回的地方,从屋顶上几个跳跃蹦了下来,看到有个空位,就直接从矮桌下蹿到座椅子上,这种有椅背无腿的设计反倒方便了它。
火核替不在的那个人摸了摸猫。
长老褶皱像老树皮似的眼皮下精光闪烁:“斑,泉奈真的是出门找女人去了吗?”
听到这话,火核先撇了眼斑,指尖无意陷进忍猫尾巴里,绒毛炸开,忍猫叨了口他。
斑不耐烦的搂住从软垫上跳到他桌前的猫,手穿过柔弱的腹部,将它抱到榻榻米上放下:“这和今天的议题有关系吗?”
大老头:“毕竟泉奈作为族内的中坚力量,斑你在弟弟的事上还是应该慎重——”
“不支持的话少说。”斑无聊的把手撑在脸上。
“主要是田岛刚……泉奈就为了女人出走。”
二老头挤眉弄眼:“也许是急着带来新的生命。”
他自以为是的说出一些心照不宣、且不合时宜的笑话。
气氛因为没人接话显得有些尴尬。
三老头:“族长,我没有不支持泉奈,我可以说话。”
斑的神色舒缓了些:“请讲。”
“我觉得和泉奈比起来,你和她的年纪更接近。”
斑的眉头皱得几乎把眼睛压闭。
三老头看他没开口,继续讲着:“族长你也得尽快做打算,不然如果她见到你这样的英姿,且觉得年龄上你更合适,再发生一些——”
“你也闭嘴。”
暴戾的语气让鉴手里的点心碎渣撒了一地。忍猫的尾巴炸成毛刷,倏地窜到矮桌底下。
鉴的眼神一直随着话语权漂来漂去,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会议,没想到是这样,最后注意又挪到猫上,因为刚刚被吓了一跳“唔”了一声。
斑的视线扫过来时,鉴的指尖还粘着半粒芝麻。
“你也有话要讲吗?鉴?”
被问到的年轻人仓皇转向火核,“火核有话说。”
火核:“我没话说。”
鉴看他,一脸‘你背叛兄弟’的表情,他只好面露难色的开口:“泉奈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接人以显重视?”
有老头倒吸一口凉气,不说言语都能说明他的态度,无非是‘你们太当回事了吧?’的意味。
斑的手指搭在漆盒的边缘,他不想让猫毛沾到留给弟弟的茶点上。
“不必。”他盖上盖子,“泉奈自有打算。”
鉴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看见火核正在桌下比划着‘二’的手势——这是他们年轻一辈的暗号,代表‘第二次踩雷就该闭嘴’。
但大老头突然前倾的身体压得旧榻榻米吱呀作响,“斑……族长,至少该派个探子确认。”
“我说,”斑抬眸,头倒是没动,“不必。”
忍猫突然从桌底窜出,叼走了鉴面前最后一块茶点碎渣,火核捞住它和它说要玩出去玩。
猫叼着碎渣,四个山竹样的白爪“噔噔噔噔”的踏过榻榻米,绕过三个老头在晨光里渐渐佝偻的影子,猫跑向后院。拍打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只有纯白床单在晾衣绳上膨胀如帆、鼓鼓作响。猫蹲坐在白色布料下,碎渣在它齿间发出细微的喀嚓。
泉奈先到家,他感慨了下自己从来没有回得这么着急过,又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啊,让火核提前帮自己准备好了。
他抖开放在桌上的卷轴。
斑循声过来。
自己弟弟正在空置了很久,但前天刚拜托婆婆打扫过的房间里铺床。
“泉奈。”他扶着门框,“是分身吗?”
泉奈的分身一边抖着床单一边回头,“啊,哥哥。”
他又继续铺床,“我以为哥哥这时会在训练场。”替他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