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冰雪消融故人归
【东土，风献堡】
被薛复挽留的谭奉，正日日被歌舞包围。
这日，他借口身体不适，回到下榻的行宫，眉头紧锁地思考着脱身之策。每次他回到房间，都会发现桌上又多出一些珠宝、玳瑁、甚至珍贵的鲸角……
谭奉对此嗤之以鼻。比起这些财物，他更担忧的是自己的项上人头。他本就因“金刀计”失败而遭贬，若再被扣上一个“勾结东土”的帽子，那杀头简直是顺理成章。
“薛复这乱臣贼子，难不成真想禁我不成？”谭奉焦躁地踱步，“我明日就设法找船回京！然后向陛下禀报……”
等等，这真的有用吗？
如果指控薛复蓄意谋反，那他为何又愿意派兵勤王？皇上会信几分？薛复完全可以用“新年挽留”来解释，再加上皇后娘娘的担保……
“怪不得这老贼有恃无恐！”自己本就是皇后的门客，若指控薛复，岂不是等于间接指控皇后？这……
思考陷入死局。薛复有皇后作保，自己又是皇后的人，难道自己本质上也算是薛复的人？不！不对！我依附皇后是为了更好地为朝廷办事，薛复是国之巨蠹，必须除掉！但这意味着要与皇后对立，失去权力倚仗，反而更除不掉薛复……我不除掉他，或许还能借皇后的势寻找机会？这他娘的是什么狗屁逻辑！
谭奉急得抓耳挠腮。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薛复此次派兵，本就不是为了勤王，而是为了……趁机谋反！
嘶——！
这个想法让他如坠冰窟。
若真如此……皇都有禁军，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西线战场呢？！除了北境的披甲战士，谁能有效克制火绳营？如果薛元在战场上趁机发难，目标直指太子向志……
“不好！！！”
谭奉瞬间从榻上弹起，惊出一身冷汗。
太子若亡，天下必乱！西戎未平，东土再反……后果不堪设想！
“操他妈的薛复！”谭奉惊醒，自己差点给“乐不思蜀”了！
他再也坐不住，披上夜行外袍，夺门而出。此刻已顾不得什么礼仪，必须立刻、马上返回京城！宁可错判，不可放过！这是他对朝廷、对皇后的忠诚！先前或许还因立场而犹豫，但现在，保护太子是第一要务！陛下和皇后深爱长子，血浓于水，只要涉及向志的安危，任何事都不会被包庇！只有这样，才能破局！
然而，谭奉刚离开行宫，暗处盯梢的门客便立刻察觉，飞速禀报。
“大人，谭奉已离开行宫，看样子想跑。我们是否要……”门客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诶！”薛复抬手制止，老神地品着葡萄，“怕什么？杀了他反而落人口实，徒增嫌疑。谋杀朝廷使臣是何等大罪？更何况使者死在我东土地界，做得再干净也理亏。”
“可若他回京向皇帝禀报我等软禁他……”
“自有皇后娘娘为我们‘辩经’。”薛复眯着眼，“她难道还舍得真的追究她的父亲吗？”
“那大人，是否要继续派人监视跟踪？”
“不必了。”薛复胸有成竹，“新年的纳贡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立刻去准备一艘宝船，装满今年的贡品，再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
他口述道：“信中就这样写：‘臣东公爵薛复顿首叩拜皇帝陛下：恭惟陛下圣安。新春佳节，万象更新，臣远在东土，遥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福寿安康，皇基永固。前日天使谭奉大人驾临，宣示圣意，臣与东土军民倍感天恩，夙夜匪懈，即刻点选精兵，遣犬子薛元率火绳营驰援西线，以报陛下。恰逢臣为贺圣寿与新春，督造之海事工程‘天圆地方’如期竣工，此皆托陛下洪福。又值年度纳贡之期，臣感念皇恩浩荡，特备本年贡品，皆精选东土奇珍，计有赤金五千两，明珠十斛，珊瑚树二十株，玳瑁、鲸角、龙涎香无算，另附新船图样十幅，敬献阙下。因贡品繁多珍贵，恐路途有失，故冒昧恳请谭奉大人稍留数日，待贡船齐备，烦请天使一并押送回京，非仅贡品之荣，亦显陛下威德远播，臣之忠谨。万望陛下恕臣擅专之罪。臣虽远隔沧海，然忠心一片，天日可鉴。伏乞圣鉴。’”
“如此，”薛复满意地捋须，“便可将他滞留之事，包装成因筹备纳贡、欲借天使之威仪以示隆重恭敬，一切便顺理成章，足以消除陛下疑虑了。”
“属下明白，这就去照办！”
薛复开始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另一边，谭奉包下一艘快船，星夜兼程，赶往皇都。
他站在船头，望着漆黑江面上零星的渔火，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他内心竟生出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失宠，庆幸那个北境的小丫头没有死。
若是谢野死了，北境加入战局，皇都腹背受敌，那薛复若再反，向家天下可就真的危如累卵了！
如同每一个与谢野交集、并逐渐转变态度的人一样，谭奉此刻也认识到，必须为谢野和向廷那场荒唐的婚姻铺平道路。如果东土真的包藏祸心，那么北境强大的披甲战士，无疑是皇室最可靠的后盾。
“小丫头……还好你没死啊……”谭奉望着黑暗的江水，“否则，我谭奉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曾经的聪明计谋，在更高层面的博弈眼中是何等愚蠢；自以为是棋手，其实是颗棋子。即便“金刀计”成功，引得西戎北境内斗，皇室最终出兵吞并两地之时，也必是元气大伤之刻，那时薛复再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东土的宝船可沿运河直插皇都心脏，其运兵速度和威胁，远非其他势力可比。
然而，皇上和皇后已东渡度假。此刻代理朝政的，是三皇子。而向匀，已经软禁了薛元，接管了火绳营。
谭奉带来的警示和薛复那封理由充分的“解释信”，能否被向匀采信？东土薛家的野心，能否被及时扼制？
【北境，玉翻城外】
在大雪的引领下，谢义一行人避开了许多险峻难行的路段，赶路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就在大年初三这天，风尘仆仆的谢义和石玉，终于踏上了北境的土地。
而在另一边，囚千寨中的谢赞阅读了谢清送来的书信，心中感慨万千。“莫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