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晏梨躺在曾经睡过的床上，蜷缩在一侧，虽然已经困了，但月光透过窗帘洒下余晖。

一切发生得很快，她的感官还没有反应过来。

空气中的味道逐渐浓郁，像是婴儿爽身粉的气味，带着一种温柔却尖锐的嗅觉刺激。

她从床上起来，顺着那股奇异的香味，停在了衣架前，她的外套就挂在上面，左口袋里装着温画梨那只褪色的钢笔。

从兜里掏出那只笔，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笔尖正在逐渐地被锈蚀。

空气中的水分和含氧量并不会造成如此快速的生锈现象，但在月光下，它就这么出现了。

晏梨长长地叹出了口气，走出了卧室，她关门的声音很轻，回首望了眼病中沉睡的女友，阖上了最后一点门缝。

她握着温画梨的钢笔，将这支笔带到客厅。从扔在沙发上的包里翻出了日记本。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钢铁的锈迹越发显眼，也许明天太阳出来时就会好转。

月光如弹跳的音符，落在日记本上，上面浮现出一行字。

【不要相信第59页的内容】

她翻到那一页，倒吸了一口气。

那一页是空白。

晏梨无奈地将纸页翻得‘啪啪’作响，不知道是哪个时空的自己啊，你能不能稍微靠谱点呢？

她半倚在沙发的扶手，借着淡淡的月光，重新阅读着那些不属于此时的她的文字。

日记本里一共有两种颜色的字：

蓝色的字迹尚显稚嫩；

而红色的字迹却像是在颤抖中书写。

红色墨迹总是带着一股锈味的腥气，让人误会与血相关，其实不是，是一种樱桃味软糖的味道。

而蓝色的墨迹里带着一股融化了的巧克力味，就像灼热的青春，但那股巧克力香气里却隐隐约约有股真正的血味。

晏梨将日记本放在鼻尖下，轻嗅。

唯一没有味道的应该就是穿越到高中那会儿，她为了提醒自己，而写下的黑色墨迹。

晏梨举着日记本，在沙发翻了个身，脱着下巴一页页看去。

月亮从窗户的一角移到另一角，光跳上了窗外的树枝。

已经是凌晨三点，古时应当算是五更。红色的笔迹出现在某一张纸页的角落，未来的那个自己似乎是随意一写，却仿佛在给她开辟另一条道路：

【试试不拯救她？】

也许未来的她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不管是那时候写的自己，还是现在阅读的自己，都清楚，怎么可能不拯救周檀青，她怎么忍心放弃去见她。

【她说这次不要救她】

这一行蓝色的字没有出现在横线上，反而是作批注般，挤在白色的空白处。

一小圈的泪渍模糊了上面的字迹。尚能依稀辨别：【我无法放弃被她记住的欲望】

被泪水晕染的页面、在纸张烧焦的角落、写下蓝色字迹的那个年龄的晏梨，显出了绝望。

但是显然，不仅是蓝色的那个时空，红色字迹的她也没有做到，不然晏梨就不会看到日记本后面，还在继续记录的红色笔迹。

那么这个时空呢？

晏梨抬头注视着窗外。本月的阴历十五快要到了，满月快要来了。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冷静，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的3:29分，一片死寂中，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感到胆战心惊，不敢接起陌生的号码，在她恐惧之时，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转过头来的动作并不同步。

在她内心恐慌时，镜子中的脸突然裂成了两半。

她尖叫了起来。

一半是温画梨的外貌，一半是晏梨的面容，两种半张的脸不断替换。

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卫生间，怎么也拧不开卧室的门把手，她双手发麻地拍着卧室的门。

门上出现了凌乱的指纹，她犹疑地再次握住了门把手，门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她试探地摸索着进到卧室里。

衣架上挂着的却是一颗流血的心脏。

不断地滴落着，“啪嗒”“啪嗒”，在她雪白的外套上开出了血红色的花。

那颗心脏被她握在了手里，就开始跳动——“砰砰砰”，它的每一瓣心房都充斥了血液，带动着她手上的血脉管也一起跳动，带着同样的频率。

她侧过眼，看到打开的柜门背面上沾着鲜血[救救我]

门上倒映出了一张面容，“我被你困在这里，你让我的灵魂漂泊。”

晏梨缓缓地低下了头，发现自己的左胸口已经空了一块，穿过了冷风，原来这竟是她的心脏。

她崩溃地高声尖叫，挥动了手臂。

周檀青被她的动静吵醒，没有直接将她从梦魇中叫醒，怕她魇住。就在她准备等晏梨的呼吸平复后，再将人慢慢唤醒时。

一阵急促地喘气，晏梨醒了过来，她猛地摸向了自己的胸膛，睁开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都是假的。”

周檀青担心地抱住了她，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开，亲着她的额头，努力给她温暖。

“我梦见……”

晏梨艰难地停顿了片刻，感官在黑夜中变得异常灵敏，她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声音，“我梦见我在杀人。”

她似乎难以忍受，坐了起来，摁亮了电灯的开关。

潜意识里，她为附身温画梨的行为，一直进行着自我的道德谴责。

“我正在杀死这个世界的温画梨。”

说出这句话时，濒死的窒息感又出现在了她的咽喉处。

她走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觉，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穿过卧室，打开了客厅的门，从包里将日记本拿起，没有出现异常。

晏梨总觉得不对劲，她披上白色的外套，说她要回宿舍一趟，她的所有行李还在那。

“冷静点！”周檀青抓住了她的肩膀。

漆黑的瞳孔深深地望着她，那双温暖的手抚上了晏梨的脸颊，摸过她颤抖的唇瓣，“深呼吸。”

晏梨按照她的命令，深吸一口气，倒数了三声，缓缓吐出。

晏梨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正踩在地上，清晰地看到她的女友，病还没好全，嘴唇惨白，穿着个睡衣，站在她面前吹着冷风，偏过脸咳嗽了一声。

她再次深吸口气，握住了周檀青的手，“我去洗漱，你继续睡吧。”

晏梨走进浴室，试图洗去繁杂的思绪，让自己清醒。

就像雨水和拥抱会短暂地修正她的样貌，她寄情于水，希望能摆脱这一量子叠加的状态。

挤压沐浴露的泵头，揉搓出泡沫，这个橘调的味道能让她安心。

她冲洗掉泡沫，擦干净了水渍出来，嗅了嗅手臂上的香味，正视了镜子中的自己，是晏梨。

等她洗漱完出来，周檀青已经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戴着蓝色的口罩，眉间还有些病容，轻轻跟她说：

“我跟你一起去。”

宿舍里，温画梨的那张全家福一直被摆在书桌上，晏梨嗅到了干花保存后又被喷上香水的气味，她明白那是温画梨的相框上的那朵干花，释放的气味。

她抽出纸巾擦拭上面的灰尘。

“砰——”一声响，相框被她失手打落在了地上，玻璃的页面“哗啦啦”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