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那个“是”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书房凝滞的空气里激起惊涛骇浪。

谭又明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但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热触感。和他自己掌心沁出的冷汗混在一起。

他猜到了。

在来的路上。在翻看那些旧照片的时候。那个惊人的猜测就已经在他心里盘旋不去。

可当沈宗年亲口承认。用那种嘶哑却无比清晰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语调承认时。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远超他的想象。

他愣愣地看着沈宗年。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掩饰。翻涌着痛苦。卑微。和十几年深沉积压爱意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沈宗年在他怔忪的目光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近乎哽咽的沙哑。

“是……我喜欢你。”

他重复了一遍。仿佛要将这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秘密彻底剖开。

“从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

他的语气从最初的艰涩。到后来的失控。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

“我知道这不对……我知道这很恶心……我知道我配不上……”

他语无伦次。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自卑。恐惧。和长久以来的自我厌弃。在这一刻如同毒液般喷涌而出。

“我看着你和别人笑。和别人闹……看着那些女人围在你身边……看着你和林薇传出绯闻……”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快疯了……谭又明……我真的快疯了……”

他抬起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让你知道……不能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可我控制不住……”

“我像个变态一样……收集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在你喝醉后偷偷看着你的睡颜……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为你扫清所有障碍……”

“我像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根本不属于我的太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绝望的自嘲和深深的无力感。

“对不起……谭又明……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为这份他无法控制的感情。为他可能带来的困扰和恶心。为他这十几年隐忍而绝望的爱恋。

谭又明站在原地。听着沈宗年这如同泣血般的告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宗年。

在他印象里。沈宗年永远是冷静的。强大的。甚至是有些冷漠的。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替他挡去所有风雨。

他从未想过。这座沉默的山。内里早已被炽热的岩浆灼烧得千疮百孔。背负着如此沉重而痛苦的感情。独自煎熬了这么多年。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些他以为理所当然的守护。此刻都变成了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他的心上。

沈宗年说他恶心。

说他像个变态。

说他配不上。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谭又明的心上。

他看着沈宗年低垂的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因为极度痛苦而蜷缩起来的手指……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疼。懊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汹涌地漫上他的眼眶。

他之前怎么会那么迟钝？

怎么会把沈宗年所有的异常都归咎于别人？

怎么会让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谭又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不是抓住手腕。而是轻轻覆在了沈宗年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