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强烈的疲惫感席卷了西宫久寺全部的感官，他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好似镶嵌了一整座泰山的重量，以他区区凡人的血肉之躯和意志根本无法抵抗。
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沉入五光十色的梦境中。
一张流光溢彩的金边卡牌在他的意识海中沉浮，平铺直叙的电子音隔着一层海水响起:【正在接入马甲卡背景设定……正在接入……正在……接入成功。】
刺啦，刺啦。
电视雪花一样的故障音接替了电子音，他看到了【神道遗光·五条悟】的一生。
无比真实，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虚构，还是它本就存在。
模糊间，西宫久寺想起朋友给他上妆时和他说的话。
她问他:“欸，久寺，你觉得五条悟要是不做咒术师，不在那个狗屎的咒术界天天熬通宵，他会去做什么，他会去哪里？”
只看过番剧第一集的西宫久寺迟疑地回答:“呃，去做偶像？或者明星？”
那张脸，说真的，要是出现在现实中，无数人都会为他痴狂。
朋友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他去做大神官，离那个狗屎的咒术界远远的。我希望那个世界真的有神，他是[六眼]神子，如果有神，神一定会格外偏爱他……他不会独身一人，不会再遭受那么多狗屎的事情。”
她抱头大喊:“他只是一只猫！一只猫啊！猫就应该在太阳底下晒太阳，为什么要让猫去拯救世界？！狗屎的iivv，我杀了你啊！！”
西宫久寺:……
他默默地，收回没有递出去的纸巾。
但如果真的，真的有一个五条悟，他没有成为最强咒术师，而是去做了大神官……他会幸福吗？他能得到幸福吗？
西宫久寺昏沉的意识静静地注视着徐徐展开的如同纪实纪录片一样的背景设定，咕噜咕噜，他的意识发出分辨不清的声音。
听不清在说什么，就像这个可能性，谁也不知道他最终会去往哪里。
……
千年前，神道与咒术界并列，高天原诸神的光辉使神道强势力压咒术界。庙宇香火不断，信徒络绎不绝，神的慈悲庇护着被咒灵迫害的凡人。
直至，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诞生。
人间诅咒大盛，污秽丛生，咒灵肆虐，本该继续给予凡人庇护的诸神骤然失却了联系，任由信徒如何祈求如何呼唤，祂们不再言语，不再回应。
神道辉煌不再，咒术界大兴。不过区区百年，占据龙头之位的神道便被成功封印诅咒之王的咒术界所取代。
咒术界越来越强，神道步入衰落境地。
苦熬几十年后，神道不得不黯然退场，自此百年、千年。
但他们仍旧希冀着，期望终有一日，神道能够重回巅峰，复归昔日辉煌。
他们等待，自此百年、千年。
直至一九八九年，凛冬之日，一个白发蓝眼的婴儿降生，世界为他的诞生惊变。
伴随他的第一声啼哭，这个冬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落下，和雪花一起降落的，是一轮莹润的圆月。
被世人认为只是传说，早已不复存在的神明再度现世，居于黄泉之国的污秽女神派遣神使来到人间，徘徊在五条家外的各方人士共同见证——
仿佛要将世间吞没的白雾涌动，时隔千年，森冷的黄泉之门再度现世，一名黄泉神使从洞开的门中走出。
它似人非人，面戴白纸，鬓簪红花，踩着几乎与小腿一样高的红屐，双手捧着一轮圆月，虔诚恭敬。
那青黑色的大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锁链拖动声，更远、更深之地，是模糊的嬉笑。
凡听到那笑声的人，无不头晕目眩，不知天地，不明时月，不分方位，昏昏然，脱力般跌倒在地。彻骨的冰寒淅淅沥沥地攀爬至他们全身，要将这群不请自来的恶客冻结在原地。
但他们到底没有死。
今天是神子的诞生之日，喜怒不定的女神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们。
他们会死，只是不是今天，黄泉的使者会带走他们的性命，向虎视眈眈的咒术界宣告——
【五条悟】，新生的[六眼]，他是黄泉的爱子。
在五条家众人惊疑不定的恭迎下，神使带来了黄泉女神的赠礼。
一轮圆月。
它名黄泉之石，乃是黄泉之国的钥匙，持有它，黄泉之国的大门将随时为黄泉的爱子打开。
只要他想，将地下的国度带到地上来，也不是不可以。
雪一样纯净，苍穹一样空灵的婴儿立刻止住啼哭，他伸出稚嫩的小手，抱住向他飞来的圆月。
婴儿笑了，清脆的笑声使风雪也随之停息，裹挟着雏菊花香的微风越过低垂头颅的神使，小心翼翼地吹散室内残余的血气，轻柔地抚摸婴儿甫一降生就变得饱满白皙，但依然娇嫩脆弱的面庞。
毫不意外的，也是出人意料的，五条家以极快的速度向咒术界宣告:
他们将脱离咒术界，成为神道中的一员。
有人觉得五条家疯了，有人开始警惕。
[六眼]，领受黄泉女神赠礼的[六眼]，无疑威胁倍增。
那些保有警醒，没有将已然衰落的神道放在眼里的人顷刻意识到——神道恐将再度崛起！
五条家退出权力中心的喜悦还来不及从胸膛里横过一遍，剧烈的惊慌便已席卷了他们。
不不不！神道绝不能崛起！
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站在权力顶峰的滋味，怎么能容忍自己享有的权力和地位被人夺走！？
杀了【五条悟】！
必须要杀了【五条悟】！不能让他去往神道，更不能让他长大！
有人惊问:“可黄泉女神怎么办？她还在！她给【五条悟】送来了赠礼！我们要怎么越过她杀死【五条悟】？”
疯了吗？
那可是一位神明，一位真正的、没有死去的神明！
她甚至执掌着生死！
但提出杀死【五条悟】的人已经被权与利浸透了身心，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连神明也敢无视。
“千年了！诸神已经千年没有出现了！谁能保证她不是强弩之末！那个神使可只在五条家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倘若黄泉女神仍然力量强大，果真偏爱[六眼]，神使就该留在五条家！寸步不离地保护[六眼]！”
“但她没有！是她做不到，还是她没有那么偏爱新生的[六眼]？”
一名小家族的长老振振有词，字字句句都在拨动众人贪婪的欲望心弦:“她做不到。今时今日，还有多少人是诸神忠实的信徒？祂们忠实的信徒早就死在千年前了！”
“这个世界现在是咒术的世界，神明早就该被埋进旧日的土灰里去了！”
他落下最后一根稻草:“我有秘法可引动咒灵，让咒灵去杀，我们只需要待在这里静候佳音就好。”
现场没有人反对，就连最初提出异议的人也在沉默中递出了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