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旧伤疤
落地窗外大雨如注,水珠沿着玻璃刷刷的滚,让窗外的画面变得一瞬模糊又一瞬清晰。
祝若栩坐在屋内的沙发上,肩头披了块浴巾,一边擦拭自己的头发,一边看窗外的景色。
背靠太平山顶,面朝维多利亚海港,她身处的这间半山豪宅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视野开阔,前无遮挡。坐在她现在这个位置看外面的景色,仿佛坐拥了整个香港。
她家在半山也有别墅,但要论位置比这一栋还是略有逊色。
能拥有这样顶尖的豪宅,难怪港媒如今要称他为房地产大亨,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祝若栩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再扫一眼室内的装潢,黑白灰三个调,除了基本的家具设施外,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让人即便坐在这栋天价恐都难求的别墅里也会生出一种冷清的感觉。
费辛曜从楼梯里走上来,手里端着两杯水,放一杯到餐桌上。
祝若栩坐在沙发上没动,从一开始开口刺激费辛曜帮忙,再到他意料之外的答应,她硬着头皮坐上他的车来到这里,祝若栩根本猜不透费辛曜到底在想什么。
眼见费辛曜转身又要上楼梯,祝若栩不想再跟他玩上司下属那套兜圈子,起身追上去,叫住他:“费辛曜,你这算什么?”
费辛曜回头平静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为什么驳了我申请员工公寓和预支薪酬的要求,现在却又假好心收留我。”
“员工公寓和预支薪资有相应的部门负责统筹管理,不需要我过目。”费辛曜默了两秒钟,“收留你是因为你自己向我请求的。”
他话里没破绽,祝若栩也找不到挑刺的地方,但她没这么轻易就被他说服,“所以呢费辛曜?你现在对我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费辛曜却问她:“哪个是巴掌,哪个是糖。”
祝若栩原本振振有词的话都被堵进了喉咙里。
哪个是巴掌,是他冷漠的态度还是他怨她的疯狂,易地而处,谁会对自己不欢而散的前女友热情又友善呢?
至于哪个又是糖呢?如果他真的没有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她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家里,这根本不是糖,而是他不计前嫌,雪中送炭。
祝若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怕她抱着太过理直气壮的态度,会不慎讲出过界的话。
毕竟,他们早已分手多年,现在只是前任关系。
费辛曜瞥见祝若栩紧抿着唇,一个字也解释不出的模样,眸色渐渐冷下来。
他端着水杯离开客厅,转身走下楼梯。
祝若栩看着费辛曜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哑口无言,就好像她亏欠了他一样。
可自重逢到现在,一开始对她冷漠又恶劣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费辛曜,即便他们不再是恋人,她凭什么要忍受被费辛曜这么对待?
祝若栩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下到二楼,她要找费辛曜讲清楚,一连拧开几间房门都没见到费辛曜的人影,她没了耐心,路过一间房听到水声之后,她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费辛曜,你出来和我把话讲清楚……”
费辛曜裸着上身站在打开的花洒下,单手解着腰间扯出一半的皮带,连串的水顺着他胸膛往下淌,在线条分明的腹肌处形成水线,紧接着沿着两条人鱼线滚进他腰间看不见的隐没之地。
祝若栩愣在原地,她记忆中的费辛曜还是个清隽的少年,但眼前的费辛曜却既色|情又性感,浑身都在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费辛曜关掉身后的水阀,撩了一把额前被水打湿的头发露出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什么事?”
祝若栩瞬间回神,有些僵硬的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质问他的话都到了嘴边,余光却在无意间扫到他胸膛正中的一块疤。
那是块烫伤疤,表面凹凸不平,肉红的颜色像一块斑纹长在他胸口处,难看又碍眼,形状竟比当年还变大了几分。
祝若栩瞬间哑火,身上冷艳逼人的气势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浇熄,那些旖旎的气氛通通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盯着费辛曜那块疤看了几秒钟,紧抿住唇沉默地走出浴室,为他带上门。
费辛曜顺着祝若栩刚才的目光,瞥了眼自己胸口的陈年旧疤,眼中情绪被湿漉的睫羽挡住看不真切,不知想到了什么。
祝若栩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拿出手机搜索烫伤是否会根据人体的生长变大,结果弹出来——会。
她双手抱臂靠墙站了一会儿,费辛曜穿戴齐整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她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了一下,收起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故作平静的问:“我睡哪个房间?”
费辛曜视线扫过她背在身后的手,“跟我来。”
祝若栩跟着费辛曜进了四楼的一间卧室,费辛曜没进房间,将她带到就转身离开,仿佛不愿同她多讲半个字。
他的态度冷漠依旧,祝若栩却因为他那块曾经为自己留下的疤,在此时此刻对他生不出一丁点不满。
愧疚在她心里占据了主导地位,大小姐的骄傲也要暂时往后放一放。
其实有关费辛曜的那块烫伤疤,她当初是付诸过行动,想要给他补偿的,但费辛曜却一直没有拨通过她给他的那串电话号码。
祝若栩那时候正是被她妈咪周芮看管的最严时刻,白日上学,下学还要补习,国标钢琴特长一个不能落下,她的生活里被她母亲安排的事情占满。
久而久之,那个为她挡过一盆热汤的少年,便被她当做一个插曲渐渐遗忘。
不过原本他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其实根本不会再产生交集,费辛曜和她能再次遇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那时的中学同学齐毅。
齐毅当时是他们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深受当年爆红的港片《古惑仔》影响,成日里不求上进,每天带着一帮小弟四处挑事,势要做他们学校一霸。
祝若栩对齐毅这种男仔一般正眼都不会给一个,但齐毅却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到处黏着她,各种夸张的表白示爱堵教室,一度烦的祝若栩真想过找个古惑仔做掉他。
有一次放学,来接她的司机因为临时出了点状况没能按时赶到学校,她被齐毅带着一帮小弟堵在学校下山的道上。
一群不学好的男仔围在祝若栩身边,她内心其实已经有些慌了,但她从来不是个愿意把弱势一面流露出来的人,冷着一张脸和齐毅对峙,“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毅那会儿赶潮流穿一件皮夹克,戴副黑墨镜,自认为很帅的对着祝若栩双手插兜,“想让你给我一个拍拖的机会,我觉得我们很般配。”
他说完身边的那群小弟就开始起哄吹口哨,把气氛烘托的恨不得要逼着祝若栩点头答应。
“Ophelia,我知道你要赶着去上补习班。”齐毅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自信满满的对祝若栩讲:“我开机车载你去啊!”
祝若栩忍着厌恶想要从人墙里冲出去,又被他们围上来截住了去路,逼得她不得不后退。
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辆机车从山下开上来,齐毅连忙挥手让他的小弟给这辆机车腾位置,还不忘跟祝若栩炫耀,“Ophelia,看看我新组装的川崎H2,够酷吧?”
机车在祝若栩面前停下,祝若栩和开机车的人四目相对。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牌子纯白的T恤衫,衣着简简单单,气质清冷,整个人和花里胡哨的齐毅相比显得清爽又干净,尤其是那张足够靓仔的脸,让祝若栩记忆犹新。
费辛曜看见祝若栩后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和祝若栩打招呼的意思,因为他压根不觉得祝若栩会记得自己。
他熄了火正打算下车,脚刚沾地,就看见祝若栩朝他跑